母亲的糊涂账

母亲的糊涂账

文｜夜阑卧雨

一

从小到大，我的母亲在别人眼里一直都是一个糊涂人，母亲留下了一串糊涂账……

母亲以前当过菜贩，无论是寒冬还是酷暑，都要坐在一个窄窄的板凳上，从早坐到晚，不停地吆喝着。

卖菜挣钱少，许多菜贩都缺斤少两，母亲却不。不新鲜的菜卖不出去，母亲就自己拎回家，从不诓那些眼神不好的老头老太太。

那时我上小学，周末不上课就去母亲的摊位帮忙。有一回正碰上旁边的摊主奚落母亲。

“大姐，你这样折腾能赚到钱么，白忙活！”

母亲没有回应，一会儿顾客来买菜，母亲让我称重。

“端直——”母亲朗声道，“做人要像秤一样公公正正。”不知道是在教导我，还是说给别人听。

“正好一斤。”我麻利地把菜装给顾客，母亲笑着用手摸了下我的头。

因为母亲卖菜讲诚信，顾客越来越多，可没多久地方不准在路边卖菜，糊涂的母亲不像其他菜贩和城管玩起躲猫猫，却直接改了行，当了月嫂。

二

当月嫂虽说累，但的确比卖菜挣钱多了。自从母亲当了月嫂，家里也宽裕了些。老妈干活勤快，被老客户们交口称赞，等时间快结束了，又被介绍给新客户。

好景不长，母亲被介绍给一户上海人，这户人家精明极了，总是不停歇地指挥母亲干活。

又要吃三个盘子的下午茶和夜宵，家里每天又要大扫除，加上哄孩子带孩子以及各种琐事，母亲像陀螺一样忙的团团转。半个月下来，母亲消瘦了大半，打电话给我们，声音也很沙哑。

好不容易等到日子快结束了，这户女主人却旧疾复发，进了医院。父亲打电话给母亲，时间到了就快回来，别折磨自己。

母亲却选择继续留下来，父亲大骂母亲糊涂，母亲却说：“人要讲仁义，我在人家屋檐下待了一个月，也算半个自己人了，他们家有事，我怎能逃跑呢？”

于是母亲又进医院照顾上海女主人，过了半个月才回来。“上海人”很感动，给母亲包了大红包，还介绍了几个客户。

母亲说，这就是糊涂人的福气。

三

姐姐高考那年，没有考上好的大学。那时家里为了供我们上学欠了很多钱，亲戚朋友都劝母亲让姐姐退学打工，或者早早嫁出去，赚份彩礼钱。毕竟，这在我们这边是很常见的。

就连姐姐自己都放下书包，红着眼圈说：“妈，我不读了，你让我去打工吧，我……我供弟弟读书。”

我也哭了，我知道姐姐的成绩并不差，只是高考没发挥好。姐姐也很想继续读书，只是我们家太穷了，我们家的房子在村里也是最破的。

母亲摸了摸姐姐的额头，也红了眼圈，我永远也无法忘记母亲当时说的话。

母亲说：“妈没本事，供不上你们姐弟吃好的穿好的，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妈还没来，家里的债能还，妈再苦再累，也要把你们都供成大学生。”

那一年姐姐又重新背上书包，回到学校。我们姐弟俩都格外努力地学习，因为我们知道，母亲她已经把她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我们。

为了给我们多赚点学费，那一年过年母亲都没有回家。当别人阖家团圆的时候，我们家只能打开电视，借电视里的喧闹增添点喜庆……

我看着电视，心里想着母亲此刻是不是正在忙碌着，她的腰是不是更弯了，母亲的手上都是豁口，浸到冰水里一定很痛……

母亲的劳苦没有白费，第二年姐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一所重点大学，没过几年我也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我收到大学通知书那天，家里挂起了鲜红的灯笼，那温暖的红色也昭示着，我们家从此摆脱了肃杀的冬天。

村里人都说，母亲糊涂了一辈子，却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孩子，真是好福气。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母亲是我们真正的福气，母亲用她“糊涂的爱滋润我们长大，”她用她的“糊涂”教会我们做一个正直、有骨气的人，母亲一点也不糊涂，母亲聪明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