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向”与“外向”

饭桌上母亲正不停指责我，扭过头继续吃饭便是我的全部回应。

两个人的家里，母亲与我的日常对话往往不会超过三句，在我看来这问题都出于那一种感觉——我的感觉。

记不起是从何开始，只要一与母亲对话便会让我感到疲惫不堪，毫无夸张地说，甚至一个字我都不愿开口，她常常像此刻一般指责我，说我跟我父亲一样内向，而在她看来内向的人就同那死刑犯没什么两样、内向的人就是最没用的。

母亲自己便是她常常夸赞的“外向性格”，从我记事起她便从未停止过对外向性格人群的赞美，与之伴随的便是对我的一次次责骂——“看看人家多开朗多招人喜欢，我咋就没生出那样的孩子……”；“你这样子下去，我看这辈子也没啥出息……”；“你这个样子，真的是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记得小时候只要母亲开骂，我便会低下头极力掩盖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直到最后滚落地上，这时便又会传来母亲的冷嘲热讽——“哭哭哭，一说就哭，一点用都没有……”

对此我也无数次地想要改变，想要让自己变成一个讨人喜欢、最最有用的“外向人”，我尝试挂上一脸伪装、做出一些让自己感到极其不舒服的行为，就在我觉得一切都在往好处发展，母亲也不会像往常一样对我恨铁不成钢，甚至还会因我而开心时，她的态度却仍旧平静得成一片死水。

起初我觉得应该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导致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与书本的教育还是使我发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母亲的责骂只不过是她发泄的手段，而对“外向人”与“内向人”的褒贬也只是她个人对世界的极端理解，她外向，所以她褒外向；她不喜欢我爸，所以她贬内向，而我也不再为了迎合，让自己内心备受煎熬。

我不得不承认，她的某些行为让我不止一次感到厌恶，比如她可以在人山人海的公共场合对我破口大骂，那声音至少可以传出上公里；又比如她在楼下打电话，那声音可以直接透过层层钢筋混泥土，传入正在楼上写作业的我耳朵里；最后我极不喜欢她的一点便是她对自己的夸赞，虽说我不得不承认母亲的自信是我一直以来的向往，但太过自信，甚至将其当做一种吹嘘的手段我也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母亲常会夸大自己的行为，以得到外界的称赞。记忆中的某次进城，客车上的母亲很快便与她身旁的陌生人打成一片，刚开始还好，都是聊一些家长里短，直到她说出那句——“她一个人把我和姐姐拉扯大”时，我方才转过头去对她翻了翻白眼，我讨厌这种“黄婆行为”，在我的认知里自己对自己的夸赞往往是底气不足的人之行为，况且为了得到他人的赞美而扭曲事实，这样的自我夸赞即使成千上万次也不及别人嘴里真切实意的一次。

印象中的母亲从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在我上一年级那会儿，母亲从街上买了很多笔，大概具体有十支，某一天那些笔全都不翼而飞了，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我破口大骂、拿衣架抽我，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第四天她收拾房间时突然发现十支笔全都在电视机后整整齐齐放着，而最终我也只是冤枉的挨了一顿打骂而已。

——此时饭桌上的母亲继续骂着：“几岁的时候你那么外向，那么懂事，怎么现在变成了个这玩意儿，这么叛逆……”

——在厨房洗碗的我内心深处五味杂陈，往日的种种如电影片段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造成这一切难道都是我的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