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认

     

      今日小寒。

      早上出门，我穿上了带毛领的长款羽绒服，小短腿没有了，代之以没有腿。戴上了新买的羊毛贝雷帽。昨天被冷到了，今天要有自知之明。自从今年春天剪掉披了二十年的清汤挂面长发，就没有戴过帽子。没想到，戴上还挺有感觉的。至少在我这个自恋充分的人看来，颜色、款式、大小都刚合适。

      期待走进教室，孩子们又会有一串彩虹屁：“啊黄大猫今天好漂亮！黄大猫的帽子真好看！”结果，上完两节课，没有一个人夸。小屁孩儿，不懂审美！

      出乎意料，阳光在午饭前大方地出现。不是遮遮掩掩的，也不是炽烈暴热的，就是很明朗的一照而下。我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的光影，就有了去操场走几圈的想法。

      走在树影斑驳的林荫道上，眯缝起眼睛，感觉自己像猫一样，神灵游走了。不止一个同事从我身旁经过，都在夸帽子漂亮。好友发来信息，问我中午是去寝室睡觉，还是会晒太阳？我两个都想要，但是不能在阳光下像猫一样打盹儿。这个简单的问题竟然让我脆弱的灵魂挣扎了很久。

      吃完饭，再次抬头看天空。白云，没有。蓝天，也没有。但是这暖暖的阳光终于摄去了我的睡意。我往教学楼走去，要好好晒一晒太阳。

      毕竟，床一直在那里，而阳光是成都冬天的奢侈品。

      我在操场里走了两圈，中午没有睡觉的同事依然不少，都在为工作忙碌着。看到我，都微笑地打招呼。可以随心所欲晒太阳，其实也是幸运的。

     

        在办公室前的木椅上坐下，微有凉风，但已经不冷。想起上周看的电影《心灵奇旅》。本来想写几段，名字叫《论人间值得》。一直没有写。因为个人体验的角度不同，我确实看到许多心灵在迷茫中挣扎，在泥淖中消沉。有位日本诗人写“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被误传为太宰治的名言。这句话听起来挺无奈的，但是阳光疏忽的角落的真实写照。所以，人间值得一直没有兑现。

      这种种迂回纤细，并不影响我今天对眼前光阴的直白喜欢。

      坐在阳光下，享受暖暖的含蓄的拥抱。办公室的R走过来，这是个长得像芭比娃娃一样漂亮乖巧的小姑娘。她对我说：黄老，小菜园里的豌豆尖又可以吃了，再不掐，又老了！我才想起今年开辟的这个迷你菜园。赶快拿了家伙，开始一根儿一根地摘。豌豆尖又细又干，而且不多。掐在手上的心情却是鲜嫩无比。我想，这些都是阳光带来的。

     

      晒够了太阳，进屋去喝点水。上午泡的红茶，温度与浓度都恰好。当然了，这是长期练就的手艺。我几乎都是全校最早到的人。清扫桌面，泡茶，开空调，慢慢画个妆。因为差不多都在家里吃早饭，所以有足够的时间来应付早上时光……

      在过去的许多的日子里，我经常感慨时间匆忙，苍白粗糙得像我冬天的手。而这一年多，我经常有空闲与时间呆在一起，随着它的节奏过我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我真实感觉我在过生活，而不是被它的绳子拖着，像狗一样跑。哪怕自己只是宠物狗，主人不是我喜欢的，那么再尊贵的生活没有意义，不值得纪念。

      我在这长长的时间里做了许多事：空想，写计划，掐菜，欣赏萝卜叶，预谋哪天把叶子扯起来，下面跟着大大的白胖子。我问了人，他们都说现在还不到时候。好吧，我等。我有的是耐心。明年，我要亲自撒种，就种两棵萝卜。

      时间慢慢滑过，手与脚都暖暖的……回到办公室，吃水果。几颗枇杷乖乖地守在瓶子里，那是密友从阳光城寄来的新礼物。我用大理的好朋友送我的瓶子来装它，别有深意。她每年都要亲自采摘玫瑰花，送给好朋友。戴上厚厚的手套，也被扎出很多血点……我泡的时候，总会先闻一闻它们的味道，然后轻轻扔进保湿杯。有时还摇一摇它，听它在里面轻笑的声音。我经常在早上想起大理的九月老板，想起我五六次呆在她客栈的如蜜似糖的日子——这些都与阳光有关。

     

      要上课了，收拾桌椅，回办公室。路过老帅锅的办公室，瞥到桌子上有葡萄干、红枣等许多干果。嗯，他也在。我把核桃拿起来揣兜里，他问：“你干嘛？”我说：“我把核桃拿走，免得招耗子。”其实老鼠咬不动核桃，我才咬得动。

    自从认怂，一切都慢了，有了趣味。

    我确认：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2021年1月5日星期二 1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