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的爱情
1.
喝醉之后被朋友架回家，我迷迷糊糊地倒在床上，胡言乱语一番，哭笑一阵，之后昏昏睡去，朋友离开。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梦到苏冉，然后我就醒了，顶着酒劲翻找手机，给苏冉打电话。
那时候我也没看时间，不知道是几点，但应该已经很晚了，外面黑黑的。我寻思大半夜贸然打电话会不会不太好，她会不会已经睡着了，正想着，她那边已经接了。
我们简单的聊了一阵之后，她就开始骂我死鬼，说上过床之后连面都不见。我害羞的笑了一下，说怕见你男人，害怕挨揍。
她又开始来回来去那几句，什么死鬼，什么小没良心的。最后没办法，我答应过了这周找她去。
2.
我和刘一航应该是去年夏天认识的。
那阵子热得很厉害，基本上酒吧里的人都在院子里支个小桌喝冰啤酒。酒吧老板翻找出来一个巨大号的电风扇，放在院子里吹风。当时我觉得奇怪，明明店里边有冷气，为啥还都要出来。
没太理解喝醉酒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可能是脑子不好使，喝傻了。然后我就一个人坐在酒吧里，一边莫名摇头晃脑一边喝着啤酒。酒杯空了就再点一杯，来来回回喝了七八杯。
喝的尽兴之后，店里进来了一对男女。男生个子很高，长的也干净。旁边的女人染着咖啡色的波浪长发，贴身的短袖淋漓尽致的展现着她宏伟的胸脯规模。
我扫了那个女人一眼，有点漂亮，但仅限于有点。我总觉得我应该在哪里见过她，但忘了是电视上还是在色情片里。
女人似乎也注意到我的眼神，随后她故意的抱着身边男人的胳膊，仿佛是在告诉我她已经名花有主了。我没理会，本来打算离开，结果看到这对男女之后，又有种想要留下来喝一杯的念头。
我打了个响指，又要了一杯啤酒，然后厚着脸皮坐在了离他们近的位置，点燃一支烟。
男人不解地望着我，我腆着脸笑着说：“那边不让抽烟，只能在这抽，你们喝你们的，别管我。”
他们要喝酒，点了两杯精酿啤酒。男人的那一杯是蓝帽，女人的那一杯就不清楚了。毕竟我的关注点只在女人的身体上，对她穿什么牌子的衣服，喝什么啤酒都不感兴趣。
上了酒之后，女人一直捧着手机来回拍照，她的自拍镜头对准她的同时也对准了我，然后我对着手机屏幕做了个鬼脸，她倏然笑了一下。当然，她的男人正忙着低头发消息，没有看到我们这一环节。
随后，他起身，对女人说要去厕所，便匆匆离开了。
“他有外遇。”
我直白的对女人说。
然而女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他不会有外遇的。”
我说：“你倒是挺信任他的。”
女人笑了一下，说：“我这是对我自己深感自信而已。他离不开我的。”
“厉害。”
我竖了个大拇指，接着继续说：“我自打见了你一面之后，也感觉自己要离不开你了。所以你会有外遇吗？”
女人没有回答。
她水嫩的嘴唇上泛着光，又被啤酒浸湿过后，显得更加璀璨夺目。我眼看着她把酒杯放回桌面，纤细的食指在我面前摇晃了几下。
“我不想和你有外遇，因为你不是我的类型。你也看到了，他比你高。我喜欢高个子的男人，喉结还要明显一点。最好不是短头发，也不要戴这种骚粉的眼镜，很丑。”
这是我第九杯啤酒。
我喝了一大口，清爽的啤酒就快要被我喝到底了。随后我吞咽啤酒，擦了擦嘴角，笑着说：“你的男人去厕所好久了，是不是肾不好？”
“他很好。至少应该比你好。”
“你怎么知道我不好？”
“看着像肾虚。”
“看着不行。这玩意儿得真刀实枪的干。而且看着像肾虚的，都应该是小脸煞白，眼圈发黑，身子瘦小的那种。我跟他们还是有区别的。”
聊到肾，我就忽然有一股尿意。但是眼下聊到肾虚，我还要面子，硬是撑着没去上厕所。
九杯啤酒，我前前后后也去了好几趟，明白这种膀胱撑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一憋就更着急了，于是我咬牙切齿，去了厕所。
女人笑得合不拢嘴。
3.
那个高个子的男人就叫刘一航。
他没有去厕所，而是在水池子旁边抽着烟，来回踱步。他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两只手捧着手机来回来去的打字。他打字速度很快，苹果手机的键盘啪嗒啪嗒的发出无比美妙的曲调。
我尿尿的声音也很响亮，哗啦哗啦的。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在这样密闭的环境里，用啪嗒啪嗒和哗啦哗啦的声音来做交流，一句话都没有说。
厕所好像从来都不是需要安静的地方。
我洗手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聊天记录。微信里的那个小狗头像，给他发了一段话。
刘一航
我就要见你
你一会儿来褡裢坡那边的汉庭
我甩了甩手里的水，先一步走出厕所。那个女人还在那边拍照，翘着黑丝的腿，姿势性感妖娆。
“等下刘一航会跟你说，他要有事出去。或者他会糊弄你，哄你先回家。”
正在拍照的女人，倏然放下手机，一脸惊愕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他叫刘一航？”
“秘密。”
女人白了我一眼，继续说：“搞得神神秘秘的。”
“神秘是男人的魅力。越神秘的男人，就越让女人好奇。我就想让你对我好奇，然后产生一段美妙的外遇。”
“我不会外遇的。”
“可是刘一航有外遇了。”我点燃一支烟，继续说：“褡裢坡汉庭，要不等下去看看？”
“算了，我才不去呢。”
“你是害怕那个女人比你漂亮吧。你那么自信，万一看到更漂亮的女人，岂不是要恨死了。不过没关系，你在我这，永远都是最美的。”
“我不是怕女人更漂亮。漂亮是没有用的，长得漂亮但不会说话就没有意思。只会撩人但长得丑陋也不会有意思。那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这样完美的女人，能让他称心如意。所以我才不去呢，看都懒得看。”
“万一是个男的呢。”
她倏然睁大了眼。
4.
这话我是随便说说的。
但是谁知道我这嘴怎么跟开了光似的。
刘一航果然敷衍了女人，之后光速喝完一杯啤酒，结账离开。他本来想给女人叫车回家，但是女人说想慢慢回去，男人也没多管，匆匆打车离开了。
从百子湾打车到褡裢坡，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我看了看表，随后问女人：“看看？”
女人远没有之前那么自信，此时的她轻轻地咬着嘴唇，目光涣散片刻，随后压低声音说：“算了吧，还是别去了。”
“万一真是个男的，那他骗你骗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走！我们现在就去。”
我拽着她的手腕。
我喝了九杯啤酒。
我开始醉意兴浓。
她对我有些抗拒。
她没有抗拒多久。
她挣脱我的手，说她自己能走。
院子里的风很强。
她的波浪长发随风摇摆，夹杂着水蜜桃的洗发香波味道。深色的裙摆每晃动一下，我的内心都会发颤，被撩的死死的。
我喜欢她。
我应该是喝多了。
喝多的人说话都是扯鸡巴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倏然问她。
她扭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如晚霞般灿烂。
“苏冉。”
5.
我们打车到了褡裢坡这边的汉庭，是在一群烧烤店的马路对面。
苏冉缩着身子向前走。但是说实话，现在是盛夏，不存在什么冷风吹的，所以我不大清楚她为什么要缩着身子。
“我不想去了。”
苏冉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们的面前，站着两个男人。左边的那个男人个子很高，他叫刘一航，我们之前见过的。右边这个男人和我个头差不多，但是长得帅，是给人一种看着就是特别帅的感觉，脸上没有一处是缺点。
那个男人拉着刘一航的手，之后似乎是情绪到位了，整个人直接埋进了刘一航的怀里。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多么重的深情，竟然能让二人克制不住在酒店门口就动起手了。外面这么热，抱在一起难道闻不到对面人身上的汗臭味吗。
或者，皮肤的触碰，不会感觉粘粘的吗。
他们两个人虽然就在我们面前，但其实还是有些距离的。外加上刘一航根本想不到，苏冉会在这里，看到这样一幕。
漫天的深情化作星星，遍布在漆黑的夜晚。星空之下的有情人，还在默念矢志不渝。我们站在原地，夏天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爱情的味道。
“外遇吗？”
我压低声音地问。
她沉默不语。
6.
我们没有外遇。
刘一航和那个男人应该有。
我跟苏冉坐在离汉庭最近的一家烧烤店，她点了一桌子的串，还有疙瘩汤和两道凉菜。她点的菜我都喜欢，尤其是那个凉拌牛肉，让我找到了不一样的灵魂。
我应该是喝不了酒了，但是她还给我倒酒，小方瓶的北京二锅头。我抽了一口烟，喝了一口酒，夹了一口牛肉。
“我只想和你睡觉，不想听你逼逼。”我直接说。
“你要是想和我睡觉，就得听我逼逼。”
“可是听你逼逼我能不喝酒吗，我怕我再喝就多了。我喝多了就没法跟你睡觉了。”
“那就说明你不行。”
我抿了抿嘴，随后主动碰杯，一饮而尽。
这期间她断断续续讲了许多事情，我基本上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喜欢她说话时候的样子，眼神里含着光。她讲刘一航，讲大学，也讲了工作上的不如意。每一件事她好像都记得很清楚，她是个记忆力很强的女人。
一斤白酒二人对半喝完，菜没吃几口。苏冉说要打包，我问是要给那对狗男男送过去吗？她迟疑了一下，又说不要打包了。
九杯啤酒加半斤白酒，我迷迷糊糊地站在这座城市的马路上，神情恍惚。我记得我还想和她说话来着，但是之后的记忆我一个都记不得了。
嗯，我断片了，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酒店的标间，两张床的中间是各式各样琐碎的衣服。
那条破烂的黑丝，现在应该是属于我的。
但是她不在了。
我们之间，好像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7.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没再见过刘一航，还有苏冉。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俩，但到年初的时候，我从火车站出去，那个苗条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
她也很惊讶，冲我挥了挥手，脸上笑容洋溢。和去年夏天一样，如晚霞般灿烂。她身边没有刘一航了，我们之间估计也没有什么外遇了。
“还好吗？”我问。
“不太好。”她回。
“外遇吗？”我问。
“不太想。”她回。
“那好吧。”我说。
“吃饭吧。”她说。
我点了点头，说要去褡裢坡那家烧烤摊，她咧嘴笑了笑，问我怎么还记得那边。我说我想记住关于你的全部，结果她忽然问我，吃饭那天晚上，她具体都说了什么。
我苦着脸说：“你杀了我吧，这么久远的问题我怎么会记得。”
她倏然抓着我的衣领，美眸一眨一眨，接着吐出两个字：“渣男。”
“渣男会诱骗你，会哄你，只想睡你但根本不爱你。他们很虚伪，而我很诚实。我既不想骗你，也不会哄你。”
她的脸蛋很漂亮。
8.
她被刘一航从家里赶出去了。
因为啥我记不得了，反正她当时在火车站，本来是想堵刘一航问个清楚。对，刘一航在车站上班。结果她看到我之后，就忽然不想找刘一航了。
我问她最近有地方住吗，她说没有，手里的钱也就够开了一段时间的房。她说先住着，打打零工。
我有些惊讶，问她还没有工作吗？
她说有，但是快到年底的时候被辞退了。这个阶段不好找工作，要等开春。
“我给你钱吧。”
她眨了眨眼，说：“你平白无故的给我钱干嘛？”
“你要生活啊，还能干啥。”
“可是你不能白给我钱。”
“那你陪我睡觉吧。”
“操。”
苏冉笑了起来。
她是那种笑着笑着就流眼泪的那种，眼泪掉在疙瘩汤碗里，落入的瞬间便消失不见。我点燃一支烟，张望着她的哭泣，随后一言不发。
9.
从褡裢坡的汉庭出来之后，苏冉跟我说，这是我们第二次睡在一起。第一次也是在这里，是喝烂醉的那一次。她说我一直抱着她，哭了好久，不知道我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莉莉是谁。
我说我也不知道莉莉是谁，估计是幻想出来的一个人，让我找个借口狠狠哭一场的吧。
她冲我挥了挥手，这一次我们留了联系方式。
我们隔三差五的打电话，没日没夜的聊着天。以至于我倏然发现，原来恋爱的味道真的会上头。上头的人总会做一些下头的事情，尤其是男人。
可能因为苏冉的存在，让我变得更加自信。是那种明明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的那种。我不想说普信，普信没人懂。
10.
刘一航死了。
在他自己的家里。
据说是他失踪了很久，最后在他的家里找到的。是不是自杀，是什么原因死的，我也就全然不知。但是我有一天回想起我和苏冉重逢的日子时，不禁脊背发凉。
我开始逃避苏冉的电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会出现在车站。我喝了好几杯鸡尾酒，喝的人在抽搐，意识迷离。朋友来送我回家，我拒绝了，而是一个人打车回家，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我躺在床上，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梦到苏冉，随后猛地睁开眼睛，顶着酒劲翻找手机。
结果我还没打算拨电话出去，她忽然打了进来。我略微一滞，但还是接了。
“喂，你为什么没有回我消息。”
“在喝酒。”
“你有没有想我。”
“想了。”
“我们睡觉吧。”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看着刘一航死去的位置，此刻已经都被收拾干净了。
桌面上摆着一张相片，是两个人甜蜜恩爱的笑脸，但是现在那股子爱情已经全然消失了。
嗯，碎的很彻底的那种。
“傻X，滚！”
我说完，挂断电话。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