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

 速度是可以感知的，如果你是站在上海的立交桥上。

路，像是长得看不到头的长线，好像那根本就不是一堆沙子一块水泥修起来的，而是随便一画，想画多长就画多长，想画成什么形状就画成什么形状。

车，永远都是在风驰电掣，跑着，向前，永远没有目的地。快一点人，再快一点儿，新一点，再新一点，更新，再更新，换代，再换代。

楼，都像是有生命的，你看着一层层的长上去，今天路过，还在这一层，明天路过就长高了一截，因为没有看到日夜辛苦的人，而相对于楼的高度，人吊在旁边也是一个点儿而已，可以忽略不计。

没有一份一秒，或者是感觉不到一分一秒，没有一点一滴，或者是感觉不到一点一滴，所有的，所有的都是速战速决。

立交桥，这里连着那里，方佛那些钢管都是被一只手想牵打破那里就去牵到那里就行了，不要打造，不要焊接，因为看不到那样的过程，你能看到的，就是它一直在延伸，从远方延伸到更远。

不管链接了多远的距离，都觉得不够，都觉得还有空间可以继续，于是争取再争取。

这座城市，是变化着，把这个变化的动作做为了存在的姿态。

多晚，都有地方灯火通明，方佛，这个城市从来不需要休息。那么你是要休息吗?要的，可是迷上眼睛也是唯恐把落在后面的恐慌。一个睡眠的时间，你知道上海中心是不是就建造好了，你知道立交桥又延伸了多少米，你知道多少光源，你知道昨天和你并肩丈量马路的同伴今天是不是坐在跑车里泡上更远的地平线。

多早，都已经有人在窗前，已经 工作的状态，所以，你不管是多晚归来，可敢放心的去补上一场睡眠，更多的时候，人是用一杯浓咖啡来代替睡眠保证了精神的圆满。

你永远都不知道，要多赶才是赶，要多快才是快，要多发展才是发展，要多繁华才是繁华，要多拼搏才是拼搏，要多努力才是努力，永远都没有最，只要更加。

我站在触手可及，却感觉比眼前的光还要快的速度里，想着这样的一个城市，就是速度带来。在短短的时间里，催化一般，把它从一个渔舟唱晚的村子，催化出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它一直是这个速度，便是惯性也停不下来了。

我站在这样的速度里听着四周的车呼啸而过，和楼房拔节生长的声音里，想，这样的速度，是要把这座城市带到哪里去？

我站在上海的速度里，想，是不是因为这样的速度，让雾变成了霾？是不是这样的速度，让水离开了善，连清澈和纯净都是可疑的了？是不是这样的速度，带来了转基因和地沟油？是不是这样的速度带来了啃老族？是不是这样的速度带来了房奴，卡奴，孩努？因为这样的速度，让魂抽离了身体，让大多少的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文化，不需要道德，只是围围观，转转微博，点点赞，就可以度日？是不是这样的速度，把思想带离了大脑？是我们失去敬仰和敬畏的速度？

这样的速度，可是会把我们送进文明，送进提倡着的和谐和幸福？这样的速度可能带我们走进一个更好的时间，这样的速度可是带我们走向梦想的速度？是我们走向温暖的速度？我们走向理解的速度？是我们学会尊重的速度？是我们健全制度的速度？是我们完善设施的速度?是留守的孩子可以和父母一起享受天伦的速度？是孤寡的老人可以走向安享晚年的速度？是医院的医术和医德可以提高的速度？是教育可以变好的速度？

日新月异，斗转星移，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样的速度，在这样的急不可耐来不及了的鞭子下面，飞跑，几乎是可怖的飞速前行？

可是目的地是什么呢？

有吗？如果有这样的速度跑了这么久都还不曾到吗？还有多远呢？那什么丈量呢？

又是向着那个方向呢？

我站在夜空里，对着璀璨的灯光里纯金打造出来的静安寺，看着这般飞速完成它常规的静态图画，繁华得真如梦幻一般，夜风带着秋的凉意和万家灯火的气息扑面而来，而万家灯火再怎样星辉琉璃，上面的天幕依然是黑的，那后面的星星，和星辉，是这个城市不管多么富裕，不管里面有多少家银行，都要不起的。

如果再跟木心借半句表达，有一句话这么说吧：就算有些速度向着地狱飞跑，也会有人以为是跑向海阔天空，万里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