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故事（四十三）

“嗨……”陆天明本想轻描淡写搪塞过去，可话到嘴边这么一咂摸，还怪不是滋味的。虽然跟老邓说八字还没一撇，但没有准备好的显然不是他自己。普通朋友，也许对李娟来说，自己真是只比普通朋友近了那么一点点。

于是受伤这件事，就很没有必要巴巴儿地告诉她，倒像是自己要吃定她心软，不好意思不来看自己似的——那又有什么趣味儿？

“老邓你可太八卦了啊。”他啃一口刚才同事给削的苹果，“我不在这几天，你还是多操心学校的事儿吧。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成！我看你磨磨唧唧到猴年马月去！五十多的人了，还准备谈个三五年？看准了冲就完了，莫非你还抹不开脸？”老邓笑着拍拍他，“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家里那口子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这就是有家的好处了，你可给我抓紧点！”

陆天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暗自腹诽：“就这人家还嫌我太快了，还要我怎么抓紧？”

李娟挨到第三天，居然有点坐不住了。一头是恼他记仇，一头还是忍不住下午早早跟小张打了招呼，说要去接贝贝放学。“那不是就能碰上陆校长了？”小张笑嘻嘻凑过来，这孩子倒是看破又说破。

得，在校门口等放学的那二十分钟里，李娟是酝酿好了洋洋洒洒一大篇埋怨他没胸襟的话，可一直等到贝贝一路叫着扑进她怀里，她的眼睛愣没在人堆里找见陆天明。

“奶奶，咱们走吧！”贝贝扯住她衣角，“奶奶您找谁啊？”

“哦……平时不是你们校长送你们出来吗？”总不至于这也躲着她吧？

“我听说校长爷爷住医院了，都好几天了！”贝贝消息灵通得很。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这就气出毛病来了？

贝贝又拽拽她，她不便久留，只好牵着他走出胡同。

“奶奶，您今天怎么来接我了？是不是想我了？”

“嗯，嗯，”李娟忙不迭点头，有点心虚，便顺路拐到街边麦当劳里买了俩甜筒，一大一小面对面坐着啃。“奶奶以后一定常来接你。”

“那可不可以跟爷爷一起来接我？上次我们同学都好羡慕我呀！”贝贝的黑眼睛扑闪闪对住她。

她一时语滞，想了想才说：“上回奶奶告诉你，爷爷奶奶已经分开了，所以……”

贝贝却已接受得很快，他点点头，“我懂了。就像我的爸爸妈妈也分开了一样，但是他们都很爱我。所以爷爷奶奶也还是一样很爱我。”

李娟松了口气。

把贝贝送到院门口，她没有进去。站在门外可以看见杨哲青的书房，他还是老样子，弯着腰在案前挥毫泼墨。各安其命，挺好。

“爷爷，爷爷！”贝贝跨过门槛跳进来。杨哲青放下笔，一把抱起他，“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小家伙嬉皮笑脸地在他身上乱拧，“奶奶请我吃麦当劳了！”

“你奶奶来了？”他抬起头，院子里分明只有忙碌的喜婶。

“奶奶说她今天还有事。”贝贝滑下来。

李娟确实还有事，她转头又折回了永康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