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2024-02-27  本文已影响0人  青鸾跂鸿

请你务必千万次的,救自己于世间疾苦之中。

褚宁在上晚自习的路上遇到了司南,是的,他小心翼翼的端着半碗黑色液体,酱油还是醋吧,他端的小心翼翼的怕晃出来,褚宁觉得一个寒颤从尾巴骨那里打起来从头顶凉到脚心,三年了,是的,他从牢里出来了。那年褚宁初三,15岁,她也许懂得了世间冷暖,也许没有,她时而悲悯自己遇到的坎坷,时而怨愤命运的不公。

褚宁甚至跟他打了个招呼,在街道的拐角,她要去上晚自习,他要交还母亲指派的任务,走向学校的路都是上坡,她沉着的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如果不从这个地方考出去,余生将再也无法摆脱这个人,摆在眼前的只有考试这条路,可是数学,和数学一样的学科,也是跨越不了的难关,那年她十五岁。她拿出了一种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死劲学习,人有了这种信念,学习也不会是太难的事了。

一个村妇的人生是怎样的?出嫁之前是父母的,披红戴花出嫁,享受做新嫁娘的荣光,第二天开始便要包揽一切家务。这地方的男人出奇的懒,她们包揽了一切家务,打扫做饭洗碗喂猪喂鸡喂鸭喂鹅,照顾老人经管孩子,她们的价值紧紧捆绑在她们的男人身上,喜怒哀乐都不由得自己。她们想尽一切办法省下每一分钱,吃饭的时候把肉菜让给老人孩子男人,过年的时候做新衣也不敢给自己先裁先买。她们身上集齐了所有的美德,她们孝顺忍耐。倘若男人对她们好,可以得个老封君似的安养在某位儿子家,相守到老,多的是男人半路有点钱就把自己的女人换了,没有生存权的女人张皇失措的被扔在半路上,进退维谷。这就是褚宁不好好学习的下场。村庄容忍男人的一切恶行,尽管人们坐在一起讨论的都是村人的是非对错,然而对于当事人来说,他们自己的道德感并不强。

这个秋天的下午把命运的耳光以沉痛的方式再次敲响。就在褚宁渐渐淡忘了一切,以为自己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的时候。西北的朔风割在脸上,刀子一样反复抽打着树叶上不多的叶子。漫天的黄沙卷起了落叶像蝴蝶一样,摇摇晃晃。

这荒凉的贫苦滋生了无穷的欲望,罪恶也在悄悄滋生。从褚宁很小的时候开始,她的邻居,一位从异乡来的人,就每年春天都默不作声的把毗邻的田埂用铁锹从自己家这边掏一条深坑出来,然后在对面,也就是褚宁家的地里,再悄悄的用土垫下去,栽玉米苗的时候栽在田埂上。不动声色的扩大着自己的领地。还有一位打除草剂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扫过褚宁家的一排玉米。褚宁爷爷不让与邻居轻易翻脸。

她初中的时候,祖母查出了糖尿病。虽然母亲与祖母之间水火不容,但是褚宁在跟躺在床上的母亲说了祖母失禁的事时母亲的冷漠还是让她感到寒心了。

她赌气走在静谧的山路上,经过一条宽宽的水渠,水渠里翻滚着泥红色的黄河水,河水在很深的大渠里欢快的打着旋儿流向一条条小沟渠再进入地里。

她去邻村给祖母买了两条秋裤备用,祖母的失禁已经打湿了她自己用碎布拼接的褥子,发出了难闻的尿臊味儿。她在夏天屋后的水渠里用不太清澈的河水漂洗干净奶奶的裤子,邻居们纷纷说洗的好,好好洗能考大学,褚宁轻蔑着这些洗脑一样的话语,她觉得她本心想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要怎样才做的。

初三的那年褚宁发了狠的开始学习。数学仍然很难,她在人群里仍然不起眼。那年夏天,她高出了录取线60多分,进入了高中。

祖母的病日益严重了。日常吃的抗糖药,她自己嘴巴很馋,管不住的喜欢吃屋子后的果园里的老果子,她也得了抑郁症。褚宁从电视购物频道上给她买了测试糖度的试纸,她开心的以为是治病的药,这让褚宁心里莫名烦躁,其他的叔叔们不愿意在老母亲身上多花钱,有年腊月她觉得晕的厉害,堂哥开来一辆面包车,车上垫了厚厚的褥子,把她拉去了医院,那夜褚宁守在她身边,旁边的中年男人因为三高也在守着他父亲,他拿了一本中医书在看,关于针灸。

糖尿病让她浑身虚软,她有时候摔倒在地上,她拿着一根跟她一样高的木棍支撑着自己病弱的身体。她看不得褚宁姐妹们的笑容,她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的笑脸说,你们笑什么呢?盼着我早点死嘛?一种来自宿命般的绝望感一直抓住了褚宁,从堂屋里弥漫的尿骚味,到祖母爬进来或者凌晨拄着拐杖重重的走过院子,催逼一切事情提前进行,她的病容她的绝望像一把钝刀慢剐着褚宁的心,是的,她的悲哀和愤怒莫过于看着这老人在无力的挣扎,却又一天一天的逼近了死亡,她爱着她,却也无能为力。整个家里都是这种氛围。

有一年,大伯来家看祖母,年轻时祖母跟大娘水火不容,祖母任性的在路上给生子烧了纸,因为这个,大伯很多年没回来看祖母。她捧着大伯的手哭的稀里哗啦,大伯温厚的扶着母亲走进来。

祖母和母亲之间的矛盾一直都在。婆媳矛盾是难解的。不,根本就是无解的。

老人们熬到油尽灯枯,孝子贤孙们一轮一轮的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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