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研究入门》学习导图二:国家为何为难国家?(下)
纽先钟老先生挖了一个坑,关于悲剧文化的坑,我被忽悠下去,差点没爬上来。所幸想起了李际均教授的一些观点,总算有了点头绪。至于中西方悲剧文化的有些内容只能另文专述了。
钮先钟总结发现了四条战略研究共识:国家意识,功利意识,理性意识,忧患意识。
战略研究基本假定四、历史的悲剧可能会重演,但不是必然。
文化是战略之母。思想文化传统是战略的底蕴和根基所在。所以,战略不可避免地受历史文化和传统的影响,或者说战略都会有一些历史文化情结。
为了追溯源头,我们就先撇开战略问题,来说点艺术,叨叨悲剧那些事。
纽先钟在文中说道,悲剧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希腊悲剧,另一种是基督悲剧。这是个坑,大坑,深坑!不过是他从自己的一本译作中抄来的。
你不知道这梗有多尴!
亚里士多德《诗学》一书把悲剧分为复杂情节悲剧、性格悲剧(或命运悲剧) 、情景悲剧和苦难悲剧等四种类型。黑格尔《美学》提出了三种类型的悲剧:命运悲剧(古希腊悲剧) ,性格悲剧(文艺复兴时期悲剧,尤其是莎士比亚的悲剧) 和伦理冲突悲剧(近代悲剧) 。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把悲剧分为三种类型:主人公性格缺陷导致的悲剧,盲目命运导致的悲剧和社会地位相互对立导致的悲剧。后来也有人把悲剧的类型概括为四种:命运悲剧(神秘力量左右现实人生) ;性格悲剧(性格内在矛盾冲突) ;社会悲剧(社会不平等、不合理造成的人生悲剧,理想与现实的矛盾) ;历史悲剧(历史必然性和现实可能性的矛盾冲突) 。
无奈,我只能把纽老先生的坑挖得再大一些,将就着搭个梯子爬出来。
西方文化有两大源头,即"古希腊-罗马"文化和"希伯来-基督教"文化。可以这样认为,西方的思想和理论,大都出于或源起古希腊哲学和基督教教义。
西方对悲剧的认知也至少有两种:希腊悲剧和基督悲剧。
希腊悲剧,大都取材于神话、英雄传说和史诗,多描写主角英雄与命运的冲突与抗争,但终究不能摆脱命运的摆布而走向毁灭。其中的冲突多是难以调和,具有强烈的宿命色彩,有着悲剧的必然性。
拿《俄狄浦斯王》这部希腊悲剧的代表之作来说。俄狄浦斯竭力逃避神谕所示的命运,而这逃避本身恰恰在实践着神谕。
底比斯国国王之子俄狄浦斯出生时有神谕,说他将来会杀父夺位。为了这条“邪恶”的预言,他被抛弃在荒山上,辗转成了科林斯国王之子。
成年后得知神谕的俄狄浦斯,为了躲避杀父娶母的恐惧,逃出科林斯国,在途中与人抢道,无意中杀死了生父。他来到底比斯国,制服了狮身人面怪,被拥立为王,并依当时的规矩娶寡后为妻。
后来底比斯发生瘟疫和饥荒,经问神意,俄狄浦斯才知道他已犯下杀父娶母的罪行。真的是“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各种心酸无奈与痛苦折磨之下,王后羞愤自尽,俄狄浦斯自己刺瞎双眼,自我放逐流浪。
俄狄浦斯想从无法掌控、无从妥协的命运手上拿回自己的尊严,结果必然是尊严丧尽,还让弗洛伊德为之创造出一个“俄狄浦斯情结”。
图片来自网络基督悲剧,则只是一种可能的悲剧。本不必如此悲剧的,但最终毕竟如此了。
就耶稣之死来说,虽然在天主教看来,作为上帝之子的耶稣,来到人间就是为了用生命教化并拯救人类,这是上帝的精心安排。因此,对于天主教而言,耶稣之死是一种宗教意义的完成,是救赎与复活,并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悲剧。
而《圣经》新约中《马太福音》和《马可福音》更强调受难的悲剧性,详细描述了耶稣蒙受的超乎预料的痛苦。
在享用“最后的晚餐”后,耶稣深夜被犹太暴徒捉拿捆绑,在犹太公会、巡抚衙门和希律王府之间被拖来拖去,多次遭受审讯、凌辱、折磨和毒打,以致遍体麟伤,鲜血淋漓。那鞭打的鞭子不是普通的皮鞭,而是4、5条镶有尖刺铅粒的皮条带合成的鞭子。
耶稣所受的十字架刑是罗马的虐刑,是酷刑中最残忍可怖之酷刑,专用以对付奴隶,或对死罪之外再给予精神上的公开羞辱。在髑髅地刑场,罗马兵丁用粗长的铁钉将耶稣的手脚钉在十字架上,并将十字架竖起来,猛力插入预先挖好的深坑中。
耶稣悬挂在十字架上有六个钟头之久,他的生命在难以言喻的剧痛中,一点点的流逝。人们把这种刑罚用在耶稣身上,与两个强盗一起受刑,是在把耶稣等同于强盗一类低微的犯人。
基督的牺牲是一种救赎,是为了证明自己“上帝之子”的身份,完成教义和预言。但十字架上的受难却并非必需,无须如此的痛苦,从而赋予了悲剧性。这种苦弱的受难形象,包括耶稣在十字架上最后说的七句话,折射出人类对生命意义的艰难探寻,有煎熬、挣扎、悲号和呼救,也有奋争、努力、希望与期盼。
毋庸置疑,这样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救世主,极大地放大了他的影响力感召力,使得人们的信仰更为深沉、更为广泛。基督教的马丁·路德就说:“我并不知道别的上帝,只知道那位为我而舍身的上帝。”这何尝不能说是悲剧的力量?
图片来自网络的确,从某种意义来说,我们生活在一个悲剧的世界,人类以有限的生命对抗着无限的困苦磨难这种生存的永恒的悲剧性,还有人类本身神性(理性)与原罪(原欲)矛盾对抗的这种生活的永恒的悲剧性。
或者说,人与命运的冲突、个人理性与原欲的冲突,构成着这个世界的全部的悲剧因子。前一种是必然的悲剧,后一种却只是可能的悲剧。
同时,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有悲剧,每个时代都不会缺少悲剧。但这是就全部的人群而言,并不是每个人、每个地方都是悲剧。
因此,问题的关键不在悲剧本身,悲剧总是要发生的,而在于如何面对必然的悲剧,又把可能的悲剧消于无形。
黑格尔曾经认为希腊民族对待死亡就像对待生活一样,而基督教徒对待生活就像对待死亡一样。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希腊民族视必然作可能,所以有乐观与抗争;而基督教徒把可能当成必然,一切都只是为了上帝的荣光,生存和生活都是,所以一部分人想把一切都拿来献给上帝,一部分人却在宿命地等待或放纵。
提出对苏联实行"长期、耐心和坚定"的遏制政策,称为美国"遏制"政策鼻祖、“冷战之父”的乔治•凯南这样形容政治:政治家是一场悲剧中的演员,而此种悲剧既非出于他们的创作,也不允许他们修改。这话洋溢出一种仿佛天命必然的满满的无奈。
世上总有忧过其实的一些人,把“修昔底德陷阱”当成必然,把资社当成宿命之争,视“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个最大的命运不顾,以绝对的、静止的眼光看待着世界。
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也哉?此为欧阳修为《新五代史·伶官传》作的序文中所言。文中总结了后唐庄宗李存勖得天下而失天下的历史教训,阐明了国家盛衰取决于人事,提出“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自然之理,讽谏北宋统治者力戒骄奢,防微杜渐,励精图治。
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为战略家,当然要“忧”,有忧患谨微的意识,抱最坏的情况;更要“劳”,有救时济世的行动,作最好的努力!
这其实就是这几年的一些个时髦词,“底线思维”“风险评估与防控”。
只“劳”无“忧”,非智者所为也!
只“忧”无“劳”,亦非智者所为也!
过“忧”不及,更非智者所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