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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新吟

2023-12-15  本文已影响0人  子木有痕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感觉到刺眼的阳光,我努力想睁开眼,闭着眼睛把全身感受一遍,好多了,五脏六腑都在原位,但全身虚脱无力。一直感觉被一股气流席卷,让我有窒息着的恐惧,而此刻有被抛掷落地的踏实和轻松,身子软绵绵的像一滩水贴在床上,真舒服。

等等,好像不是床?因为我感觉到有一阵阵风轻柔地拂过我的脸庞,还有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扑入鼻中,哗哗哗,应该是溪流的声音。我在哪里?是在梦中吗?突然感觉好像有个人影在我头顶,我警觉地用力睁开眼,还真有张脸在盯着我看,她的脸几乎就要挨到我的脸上。我和她几乎同时说了话:

“你是谁?”

“你醒了,阿光。”

阿光?她是在叫我吗?我一脸黑线。

“我是谁?你的好姐妹郑旦啊,刚才你摔了一跤,我看看,不会是把你脑子摔坏了吧?”她噗哧笑了一下,脸向上直了直,伸手在我额头摸了摸,“明明好好的呀!你又在和我闹。”

我脑子一片空白,直直盯着眼前的人,郑……郑旦!她梳着男女通用的椎髻,身上是宽袍大袖的紫色古装纱衣,鹅蛋脸,远山一样的墨眉,黑亮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笑望着我,线条挺削的鼻子,唇角微扬,细皮嫩肉,眉目流转中有一股男子才有的英气。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她都算的上是无可挑剔超凡脱俗的美人。

我要理一理思绪,她说她是郑旦,郑旦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越国人,她叫我阿光?莫非我穿越了?我用力掐了一下手臂,疼!我的思绪以超光速搜索着,郑旦和西施是浣纱双姝,美貌不在西施之下,西施不姓西,她姓施,名夷光,西施是后人对她的称呼,因为她住在村西所以叫她西施。郑旦叫我阿光,那么我是施夷光?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

这是怎么回事?晚上我在翻看《左传》的吴越争霸,后来就迷迷瞪瞪睡着了。我本能地环顾四周,看到无边的天空如海水般湛蓝,洁白的云朵慵懒地飘着。我躺在软软的草地上,四周清幽,有山有水,有树林,野花盛开,除了我和她,空寂无人。

我的头紧了一下,脑中恍惚闪过一些画面:我住在村西,郑旦住在村东,我们本来并无交集,那日在集市我们同时看中一个竹笄,那个样式就剩最后一个,我们四目相对彼此入心。郑旦笑着说,让与妹妹吧,我家里还有。她比我高半头,性格开朗活泼,人到哪里笑声就洒到哪里,她就像冬日的暖阳,让柔弱文静的我心生欢喜。

我感觉她比我更美,我说自己的脚大不好看,她就给我做了一件长裙。我感觉自己的脸小,她带我到河边看水里的倒影,说你看水里的鱼儿看到你的美貌,都陶醉得忘了游泳沉到水底了。我说我的眼睛没有她的眼睛大,她就领我到井边看,水里的两双眼睛就像四条鱼,美丽极了,她说鱼不因大小而美丽,人的眼睛也是如此。我的美是被她夸出来的,她不但当面夸我,在背后更把我夸得天花乱坠,我的沉鱼之美就是由她传出来的。

“姐姐,真是个好人。”我嘻嘻笑着手臂向上攀抱住郑旦的脖颈,意味深长地说。她见我没事了,就让我再躺躺,自己起身去溪边洗衣服。

我坐起来,看到身上穿的是素色纱衣,右侧不远的地方是奔流不息的溪水,郑旦在溪边的石头上用木槌拍打着衣服,身旁篮子下的石头上有一道道水痕,是里面的湿衣服渗出来的水。

我双膝向内,小腿肚交叉,双脚着地,腹部用力,轻松地站起来。这是我瑜伽老师的基本功,眼见的青山绿水如诗如画,我正好天人合一做一套拜日瑜伽恢复一下体力。郑旦不时回头看我,说我摔跤摔出本领来了。一番伸展之后,浑身舒畅,我突感口渴,于是向溪边走去。

溪水清澈见底,鱼儿自由游弋,水中的石子和水草清晰可见,我一低头,就见水中有一个素颜及笄女子,十字发髻长发过肩,两弯如同水墨一样的眉毛,妩媚的眼睛,眼神清澈如水,让人望之宁神,琼鼻玉唇,嘴巴线条完美,她用略带娇羞的如水眼神望着我,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更不用说这么近距离的,不由地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手一碰微凉的水,人影随波动了起来,我不由双手摸在自己脸上,水里的人儿也在摸脸,原来历史上的西施长这个样子!

“哦吼——”我把双手展开,大拇指轻抵下颌两侧,兴奋地转身向树林里喊了几声,就听到了唏哩呼噜的动静,同时感受到了地面由远及近的震动。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不明生物正向我冲过来,我屏息细看,分明是一头大野猪!两根明晃晃的大獠牙百米之外就横到我眼前来。我顿时魂飞魄散,拉上郑旦拔腿就跑,却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求生的本能让我们慌不择路地跑起来。

“救命啊!有人吗?”我忍着痛,发足狂奔,声嘶力竭地喊道。脚步声近了,嚎叫声近了,最后连呼吸声都近了。郑旦腿长,她跑得比我远,我体力不支,心慌意乱,颓然倒地。回头看,又黑又壮的大块头上,两颗黑亮的眼珠子,眼神冒着火,呼着臭气,正冲我而来。地面震动的声音震得我心惊胆颤,就在我打算尊重自己命运,闭眼赴死的时候。嗖地一声,野猪晃了一下停住了。是箭!我还来不及反应,又嗖地一声,这一箭正中野猪脑门。野猪倒了。

我手脚并用往后挪动身子,下意识地朝箭射来的方向看去。遥遥一望,那人身穿蓝色长衫,腰系素色带子,骑着枣红色的马,英姿勃发立于不远处的密林口,此刻正死死盯着野猪,左手拉弓,右手握箭,目光如炬瞄准野猪。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他上身不动,右腿扫向左侧,轻轻跳下马来。他身形修长,气度俊朗,白皙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优越的下颌线,唇上和下巴有黑色的胡须,发丝垂落在鬓边,被微风吹动,不时拂过他的鼻尖。

一时之间我几乎忘了对野猪的恐惧,身体虚脱,躺坐在一棵树下起不来。

他拉弓瞄着野猪,一步步朝我走来。野猪哼哼叫着向后退,带着身上的两只箭,摇摇晃晃地跑开了。他确定野猪跑远了,立刻低下身子,关切地向我问道:“姑娘可好?”

他的背景是波光粼粼的湖水,不断有白色花瓣飘落,洁白梦幻,我心里有一万只小鹿狂奔,继而化为一万只蝴蝶起飞。他的睫毛好长,眼睛里有会笑的星星,微翘的嘴角,唇上和下巴的青须给他平添了男子的成熟气质,真是艺术品啊......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的脑子跟不上语言,只能呆呆地望着他,慌乱中起身,低首娇羞行礼道:“我、没事,就是跑累了。请问恩人大名,来日定当回报。”

“在下范蠡,姑娘不必客气。”他对我清朗一笑,想过来扶我,眼神有些犹豫。

范蠡?西施的绯闻男友?我的思绪再次超光速搜索——范蠡和西施差25~33岁,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西施不到15岁,她被范蠡发现后献给越王勾践,秘密培训礼仪才艺三年之久,后来入吴20年灭吴功成,西施的结局有两个版本,一说灭吴后,范蠡奉吴王之命将她沉江;二则是范蠡带着她远走他乡,从此过上了神仙眷侣的生活。

分析范蠡的性格,远走高飞是最不可能的结局。以范蠡的智慧和做事风格,断不会置自己于危险之中,其最后成为一代商圣,也更体现了他做事的谨慎和进退有度。就像当越王勾践成功时他主动离开退隐,他是绝对不会把一个自己认识,并且有着感情的女人当做工具送给越王,更不会明知越王勾践为人的情况下,还要给越王勾践一个把柄来对付自己,如果范蠡真的认识西施并关系很好,那么当越王勾践成功之后,不论做什么,一旦想起这一段不光彩的事,就会想起西施,想起西施就会想起范蠡,他们就成了其心中的一根刺,是他以后完美形象的最大的污点,勾践怎么能放过范蠡,而范蠡又怎么能把自己放到这样的政治风险境地?

这样想着,我从瞬间的心旌摇荡一下清醒过来。在卧薪尝胆的越国,美貌就是灾难。我要改变西施的命运,首先就是不能让范蠡和文种发现我和郑旦的存在。我正在恍惚间,就听郑旦焦急地唤我:“阿光,你还好吗?”

来不及我多想,郑旦已经折回来抓住我的手臂,“施夷……”在她叫出“光”字前,我一支手使劲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心里飞快蹭了土,就势抹在她冒汗的脸上,我用眼神示意她住嘴。她竟然懂了,转身去看我对面不远处立着的伟岸男人,当下她的大花脸愣怔成花痴的模样。

“天色已晚,此处危险,请问二位姑娘芳名,家住何处,范某要赶去驿馆,先派人护送二位姑娘回家。”范蠡看着样子有些狼狈的我们,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笑意,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我们。

我继续捂住郑旦的嘴,故作娇羞地低头说:“我二人的名字不足挂齿,恩公送我们到苎萝村村口就好。”

范蠡深深地望了我们一眼,叫出他身后的两个随从,叮嘱他们务必护送我们回家,然后回身上马,绝尘而去。

随从拉过来一辆高架车,上面放着满满的猎物,他安置我们坐在猎物旁边,一路无话。夕阳快落山时,我们到了苎萝村口,我正发愁不知道哪个是我家,就见村口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焦急地张望,她的容貌和我有六七分相似,一看到我,远远地叫起来:“光儿,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为娘正想迎你去。这两位是……”

我和郑旦跳下车,和范蠡的随从谢别,然后朝妇人奔过去。“娘,我今天……”一边挽着娘的胳膊回家,我一边简短说了遇到野猪的事。我邀郑旦到我家吃饭,跟着娘在木篱笆围着的一座土木结构的老房子前停下来,推开木栅栏门,从竹篮子里拿出洗好的衣服晾到院里的木架上,院里靠近窗边有一棵大树,绿茵茵的树叶垂到窗台沿上,窗沿上不时有鸟儿飞过来,啄几下已经有些破损的竹条窗,又飞走了。

我跟着娘进屋,光线有些暗淡,环视了一下屋子,有三间房,东西两间有炕,中间是厨房,有烧火的灶台,地上一个四方桌子,四把椅子,家具简单,收拾得却很干净,我看了一下被子,也没有一点脏污。古人的家就是这样简单,不,是简陋。虽然简陋,却古朴宁静,令人心安。

我正打量呢,爹回来了,“光儿今天怎么啦,像是第一天来家一样?你们看看,我今天打了两条大鱼。”

“爹爹辛苦啦!光儿给您捶捶背。”我笑着拉爹爹坐下,我捶背,娘去忙活做饭,郑旦也去给娘帮忙,她和爹娘很熟,可见平时她是常客。

我吃的古代的第一顿饭是蒸鱼,一盘青菜,一人一碗大米饭。幸好我平时吃饭也简单,不然这些饭真的难以下咽。

我让郑旦留下来和我睡在西屋,她很快就睡着了,我睡不着。战国时期还没有发明纸,窗户是在木框上用竹片编成方格,或者用一片片细木板钉起来,睡在屋里难免走风漏气,一股股夜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吹得我头皮发凉。这样无法忍受的事以后还会有很多,我不知道如何回去,只能面对现实想办法活下来。我隐在深深的黑暗中,静夜里,我的思维逐渐清晰起来。不能让范蠡和文种发现我和郑旦,还好随从没有跟到家门口,不过以范蠡的权势,查一个人并不是难事。为今之计我要先隐藏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早上的第一缕阳光照醒了我,郑旦和爹娘也刚醒来下了炕。我让他们都坐过来,一脸严肃地说:“昨日留姐姐住下是有事想说,我听闻越王采纳文种丞相的伐吴九术,第四术是‘遗美女以惑其心,而乱其谋’,越王已令范蠡将军从越国遍寻美女准备献于吴王,我与姐姐定会被选。爹娘只育我一人,我怎能扔下二老?姐姐亦是如此。昨日被范将军遇见,恐怕会引起他注意。我们要想个法子避开他。”

他们三人听完脸色不由黯然,我说不如我们搬家隐居,我和郑旦今后出门着男装,这样行走方便。爹娘听了,良久无言,但他们还是同意搬走,郑旦也愿意跟我一起隐居,她家里只剩多病的母亲,和我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我们一起看好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白天一起出去搭新房子,晚上仍回家吃住,等新房子搭好,就在晚上偷偷地搬过去,好在家里也没有多少东西,事情还算顺利。

住的问题解决了,生的问题是首要大事。要活下去就得有钱,如何能赚钱呢?时值酷暑,老百姓热得无精打采。我灵机一动,问爹娘家里还有多少钱,让他们都拿出来去买硝石。爹爹不解,我说放心吧,我有大用,肯定能赚很多钱。郑旦也把她家的积蓄拿出来给我。

硝石溶于水会吸热,静置一两个时辰就能结成冰块。我以前是化工厂的化验员,利用这个原理,我能轻松制出冰块。

爹会木工,我让他做了十几个六寸长三寸宽的长方形模具,我在屋里鼓捣半天,制出了一桌子冰块。我和郑旦着男装和爹娘到集市上叫卖,因为价格便宜很快售卖一空。看着鼓鼓的钱袋子,爹娘的脸上乐开了花。我们把钱留三分之一日用,其余全部买了硝石。卖冰的钱多起来后,我们好好修缮加盖了房子,把院子也扩大加固起来。

既是酷暑,蚊虫叮咬很让人心烦。我让爹爹出去买些午艾、松子、榆树皮和雄黄,有制冰的成功,爹娘对我十分信任,感觉我被野猪追赶后脑子好像开挂了。等我用这些原料制成圆盘蚊香后,他们面面相觑,“光儿,你这一坨坨的‘屎’是干什么的呀?”

“爹,娘,这不是‘屎’,这叫蚊香,晚上睡觉前点上,一晚上不用担心蚊子咬。”当晚我们点上蚊香,睡得十分舒服。第二天爹娘还有郑旦,积极地和我一起出摊。可路过的人们问得多,无人愿买。我大声吆喝,“看一看,瞧一瞧,这东西叫蚊香,晚上点着可以驱蚊虫,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现在买有优惠,十戈(币)一个,买一送一喽!多叫人来买有优惠,五个人一起卖八戈,十个人一起卖六戈喽!”

人们终于围过来,三五成群,你争我抢,一桌子蚊香没到中午就一扫而空。大家收摊,爹爹去买原料,我和郑旦一起在家制蚊香。第二天再出摊,不用我吆喝,人们就围过来买了。

积累了一些钱后,我在集市租了一间铺子,郑旦看铺子,我雇了几个丫头在家里帮我制冰和蚊香,我还制作了肥皂,一经推广又是供不应求。

我的生意正盛的时候,村子里有了瘟疫,街上行人越来越稀少。那天,娘买米回家就觉浑身无力,第二天又起了水泡,爹说这是染了瘟疫。娘不让我到她跟前,怕传染给我,我一看这是天花,古代医学落后把天花叫做瘟疫。天花极易传染,确实不好治。但是我是现代人,娘的天花我能治。我问爹,可认得芨芨草,我描述了芨芨草的样子,爹说山野里很多,是牛马的草料。我让他多拔一些,说这个草可以治娘的病。

我把爹拔来的芨芨草熬了汤,让娘喝了。当晚娘睡得很香,第二日就有了精神,第三天就下地如常。我让爹拔了两筐,熬了汤药在集市的铺子外摆桌免费发放。一开始人们不相信,有胆大的说,反正瘟疫会死人,横竖都是死,不如试一试。结果大家喝了都好了。大家感激我,经常来我家铺子买东西。

我卖得最好的东西是女人的胸衣和月事带。刚穿过去被野猪追着跑时,我发育超好的胸部隐隐作痛,我知道是因为什么。我跟娘学了一手好针线活,自己反复试验,终于手工制作了适合我的胸衣。我给郑旦也做了一件,她穿了舒服,把我惊为天人,抱起我不住转圈。我把十几个针线活好的女人集中起来,让她们按我给的尺寸流水线加工。

月事是女人们最困扰的隐忧,我一个现代人利用自己所知,就地取材,总算做出了月事带。郑旦推销产品很有一套,她着男装更招女人们喜欢,所以胸衣和月事带的销路根本不用我操心。制冰和蚊香有季节性制约,月事带、胸衣还有肥皂,成为我商品的销售前三甲,而我和郑旦成了隐性的商贾大家。

我隐居了半年多,房子又翻了新,我和郑旦住在高门大院里,有家丁有马车,但该来的还是来了,范蠡找到了我。

因为精盐昂贵,只有王侯士大夫们才能买得起,老百姓吃饭都用粗盐代替,食物口感总是差强人意。但即使是粗盐老百姓也大多买不起。盐有多贵,在古代历史上,明朝最贵时一斤盐要150-200文,最便宜也要五六十文。盐太重要了,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盐是每日必需品。盐有丰富的钠,现代医学证明,钠能促进消化,增强食欲,协助新陈代谢,还可以维护人体渗透压和酸碱平衡,正常人每日需要摄入3~5g盐,最多承受十天内不吃盐。而古代对盐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不吃盐浑身乏力,无法从事农业生产,行军打仗更是空谈。历史上西施身体柔弱,和她家贫吃不起盐有很大关系。

既然盐这么重要,我自己围堰晒盐,然后不断提纯,制作的精盐比朝廷售卖的都要纯,并且我的售价极低,百姓们有钱的用钱买,实在没钱的也可以用东西换。卖盐让我的财富又翻一翻。

自古盐务都由朝廷垄断控制,私人不得染指。想卖盐得官府下发证件,还得课以重税,否则就没有资格从事。如果贩卖私盐,被抓到了不是坐牢就是杀头。五代十国时,是贩卖私盐一斤一两就要杀头。但我不知道啊,竟然忘了这个重要问题。

我和郑旦还有爹娘正在谈笑着吃饭,家丁慌张来报,有一队人马把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家丁的话音未落,一个沉稳洪亮的声音就响起来,“施姑娘和郑姑娘别来无恙?范某找你们半年了。”

大家都惊得跪地行礼,只有我坐着没动。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幽幽地说道:“范将军还是来了。”

范蠡环顾了我们一众人,不请自坐到厅内的主人椅上,“二位姑娘应该知道为什么吧?老人家请起,范某想和二位姑娘说话,其他人请回避。哦,二老不用担心,就是平和地聊天,二位请放心。”话落,屋里只剩郑旦跪地低首。

“郑旦姑娘也请起,二位都坐下说话,不必拘礼。”范蠡见我和郑旦落座,言辞恳切地说道:“范某今天来不全是为彻查私卖精盐的事,这件事追不追究,看你们接下来的态度。姑娘可知越王虽然归国,但越国仍在危难之际。越王在,百姓才能存。朝廷正选容貌才情极致之女,为国为民入吴服侍吴王,你二人可担大任,国家危难之时,望二位奇女子为国出力!”

我轻轻抬眼,望着一脸肃色的范蠡,一字一句回道:“范将军言重了,自古军国大事都是堂堂男儿所为,把一国的危亡,架负在我等平凡女子身上,国之大者,竟连弱小的妇孺都保卫不了吗?”

“姑娘可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将军才能强我千倍万倍,将军尚且不能,小女又何德何能?将军亦是有两个儿子的父亲,我若是你儿你女,你可愿意把我献予吴王?”

“……”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将军。其实我是从2500年后的未来穿越过来的,我的魂是未来人,只是借住在施夷光的身体里。不然我岂懂制冰、提炼精盐,还有制作其他商品。我不但知道施夷光的结局,还知道越王、吴王、将军您的结局。还知道后世各个朝代的结局。”

“说来听听!”

“我和郑旦到吴国后,夫差果然被我俩迷住,吴王在姑苏还为我建造了春宵宫,姐姐因为水土不服,三年后病亡于吴国。”我转头看着含泪的郑旦,对她说:“姐姐以前一直照顾我,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守护好你。”

“接着说……”

“我不辱使命,在吴20年,引导夫差杀伍子胥,引他饮酒作乐,不理朝政。而越王却励精图治,大力发展军事,兴人业,最终战胜了吴国。可为了越国千千万万百姓不再受苦,忍辱多年的我回国后,却落了个被范将军沉江的下场。我,到底是您和越王的棋子吧?”

“这、这是日后的事,以后的事你我都不能妄言。”

“是吗?将军可信我是未来之人?”

“你既知未来,那范某后来如何?越国又如何?”

“吴国灭亡后,越王于庆功宴上赐封您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将军。可将军却在当晚携带妻儿泛舟而去,放下功名利禄,离开了越国。将军还给文种写了一封信,内容为:‘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可文大人放不下功名利禄,结果被越王以谋反的罪名所杀。至于越国,后来又被楚国所灭,楚国又被秦国所灭……在历史的车轮中,单单一个人的力量是很微不足道的,越国少了我一个美女,自然就会有另外一个美女出来。况且没有哪一个朝代是经久不败的。”

范蠡沉吟不语,我继续说道:“至于将军后来,您举家移居齐国,半生富贵,三次为穷苦百姓散尽家财,被后世誉为商家鼻祖,被民间恭奉为‘文财神’,您在88岁时善终。839年后您的后人在中国最鼎盛的唐朝位及宰相,1500年后的子孙在当朝成为杰出的政治家、文学家,他说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成为千古名句。’将军信我乎?”

“信又如何,姑娘如何破眼下的局?”

“曾经的西施没得选择,眼下的我同样没得选择,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回去。终究逃不过一死,但我想和将军做一个交易。”

“愿闻其详。”

“将军既是将军,定对用兵之术求之若渴,我有著名兵书《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可以背予将军。我还知晓造纸之术,有了纸就可以把文字留下,还可以绘画,比用竹简写字方便多了。有了纸,我还有活字印刷术,圣贤的思想、学术及智慧皆可以汇集成册。将军用美人计或许有用,但用时较长。如果有了火药,就可以治炸弹和火炮,能于百步或千里之外杀敌无数,这样越国灭吴用时更短。我还有利用盐在饲料中的配比,教您如何养猪、养羊、饲马的良方。我把这些都悉数告之将军,来换我爹娘和郑旦的性命,与他们往后岁月的安全,将军以为如何?划算否?”

范蠡用只有我懂的敬意眼神凝视着我,而郑旦抱着我泣不成声。“我信将军定会信守承诺,至于我,沉江时允我着男装,这样可消将军知美不报的罪名。我死而无憾,能保家人安康,我很开心。能见到盛名千古的陶朱公余愿足矣!”

“施姑娘大义,范某绝不负姑娘所托。”


一个月后。

我在风景如画的山林溪涧边,笑着和爹娘,以及一生最好的闺蜜郑旦告别,我紧紧抱着他们,用手拂去他们脸上的泪痕,轻声耳语:“不要难过,好好地活着,我不是去死,我是要回我的世界,在这个世界消失了,我会在我的世界活着。所以我们都要开心。”

水光激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这是东坡先生赞西湖美景的名句,我没有到过西湖,但我在越国沉江的地点就在西湖,也算了了我的心愿。

我问范蠡,可否给我松绑,我想自己投湖。他准了。我极目四顾,恨不得把每一处画面刻入脑中,然后朝着天空粲然一笑,如一条鱼般划了一道绝美的弧线,衣袂飘飘没入湖中……



“嘀嘀嘀”,我恼火地拿过手机,惺忪着眼看到5点半。有手机!脑中走马灯似的画面光速掠过,我回来了!时间尚早,我把闹钟关掉,安心美美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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