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觉的记忆

2019-12-16  本文已影响0人  高小千

这两天继续在看汪曾祺的《人生如逆旅》,读完了第二部分“最抵人心的,是这一番人间味浓”,以前把这种写食物的散文当做消遣,既不费脑子,又有颇有些趣味,还能得到一些窥见一些地方风物的特色。但如今读完,心中却颇有感悟。

写食物的文章有很多,林语堂的闲适之乐,老舍的俗白精致,他们的散文中都有不少精彩的描述,汪曾祺所描写的故乡高邮美食和西南联大的读书饮食,则又是一番特色。汪曾祺笔下的食物,有着超过食物本身的味道。

他讲故乡的野菜,用的最多的便是“清香”二字,这个词尤为玄妙,这个词不是味觉,却是嗅觉,用嗅觉来比拟味觉,野菜的清香就好像是“即食时如坐在河边闻到新涨的春水的气味”,把食物的味道付诸于一种模糊的感觉上,让食物有了一种超凡脱俗的味道。

他讲故乡的食物,讲到初雪季节故乡最常见的“咸菜茨菇汤”,极其详细地介绍其制作过程,但一说到味道,却直接说“实在没有好感”,哪怕是“十九岁离乡,辗转漂流,三四十年没有吃到茨菇,并不想”。这样的食物,作者是谈不上喜爱的,但有些食物就是这样,经过岁月的沉淀,它身上凸显出来的,并不是它的味道,却是那份挥之不去的乡愁。以至于看到结尾的那句“我很想喝一碗咸菜茨菇汤。我想念家乡的雪。”我鼻头一酸。食物承载的往往是一段岁月,一种感情,心心念念的不是食物的味道,而是它背后温暖人心的感情和那段再也回不去的岁月。汪老思乡不说“我想家了”这么直白的话,却说“想喝一碗汤”“想家乡的雪”,家乡早已物是人非,留存在记忆中的食物,就这样被烙上了家乡最原始的印记。

读到这段的时候,我不由得想到了李娟的《冬牧场》,在《冬牧场》的结尾中,一个编辑朋友叙述他印象中的李娟时,谈到李娟在冬牧场中几个月没有音信,电话好不容易打通了,问她想吃什么,李娟毫不犹豫,说最想吃馒头,还没问清缘由,电话便挂断了。那位编辑朋友心中颇为感慨,馒头是我们身边最寻常的食物了,软和且能饱腹。思来想去,在冬牧场并不是食不果腹的李娟,想吃馒头的原因,大概是那份来自于食物的柔软和满足感吧。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吃,而是因为它慰藉了寂寞之人的肠胃。这份来自食物的踏实,是能填满心中的空缺的。

而这些食物,也超越了食物原有的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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