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之君25北伐仇由（上）
第25章 北伐仇由（上）
北伐仇由前夕，公孙骄先是视察了一番元帅智伯的备战情况，这几日自己也忙得够呛，便早早歇下了。可刚躺下不多时便听寺人庚来报说段干木连夜来访，遂起身相迎。
段干木自修完国书后这几日一直与田子方设计清除侍卫中的四卿内奸，因此也忙得不可开交，忙完之后才发现以前大家都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当初只想着麻痹仇由国君，却忘了找一个好的借口来隐藏五百乘兵车的行踪，万一仇由国中有高人一眼便窥破了计谋那送木马的豫让等人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就算仇由国内无人窥破可西边的秦国与晋国只隔着一条黄河，定然会派斥候随时打听晋国情况，若是这般大张旗鼓地出兵秦国一旦听到消息恐怕就不好了，因此便匆匆赶来告知国君。
公孙骄不解道：“段干先生多虑了吧，秦晋边境之间素有重兵把守，况且秦国四周尚有义渠、绵诸、大荔等多部戎人窥伺，秦人若是犯险来攻这不是找死么？”
段干木忧心忡忡道：“虽说秦国暂时无力东进，可若其将此消息告知中山君，中山君听闻之后定会出兵救援仇由，到时我军难免伤亡惨重。我北伐军若是受到挫折，国内定会人心不稳，四卿便可趁此机会瓜分晋国了！”
公孙骄虽然也怕四卿借此发难，威胁自己，但还是不相信秦国人会私通戎狄，便道：“秦国人也经常与戎狄作战，难道会勾结同属戎狄的中山君害我晋国么？秦晋之争只不过是我们诸夏内部的事务，秦君会如此丧心病狂么？”
段干木道：“君上，夷夏之防只不过是那些学究夫子们将其看的很重，列国之间的斗争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只要能削弱他国便可，哪管盟友是我华夏之国还是蛮夷部族！”
公孙骄心道看来还是自己太过大意了，险些误了大事，便请教道：“那段干师兄以为该当如何？”
段干木明知故问道：“此次北伐君上是否要亲自征讨？”
公孙骄道：“亲征仇由是早就议定好的，难不成师兄想让寡人稳坐绛都，以安民心？”
段干木道：“非也非也，君上只需对外宣称要去代地郊游狩猎即可，到时我军行至代郡再转而向东，定会瞒过秦国斥候。”
公孙骄道：“如此一来列国诸侯便不知我晋国动向了，师兄一句话便为我大晋化解一个莫大的隐患，实在是高啊！”
“分内之事罢了，深夜来访扰了君上清梦，属下告辞了！”段干木说完施礼辞别。
翌日，公孙骄与智伯等人商议了此次北伐当以代郡狩猎为借口，众卿都极为赞成段干木的提议。
中午时分，春光明媚的固宫外，先是二百名侍卫护卫之下的晋国国君公孙骄徐徐出了宫门，后面尾随着多达五百乘队形不整的战车兵，车中那些世家子弟个个一副纨绔大少的模样，一行人等据说是要到代地狩猎去。
城中国人听闻与此，便大加慨叹，这新君即位，原来大家都还以为他是一代明君呢，没想到这才多久啊便成日醉心与狩猎和美色二事中，没听说还有到千里之外的狩猎的昏君，更没听说过要纳先君夫人的混账，哎，这世道真是变了啊！
一行人等出城之后，公孙骄便交代说：“此次出行务必将我军意图隐藏起来，这是一场无声的战役，这是一场与列国争雄的战役。智伯，将士卒分成五部，白日只留一部游猎即可，其余四部好生歇息，夜里全军都要精神起来，以便速速行军，赶赴前线。”
各国的斥候均把公孙骄沉迷游猎的讯息回报至本国，只换来各国诸侯的嘲笑，远在郑国为质的秦国公子赵封更是大牙都笑掉了，晋国四卿是怎么选的，竟然选了这么一个无道昏君出来，自己如此英明怎么国内那些老顽固就不选来当太子呢？难道是自己平日里给秦国祖宗神灵祭祀的少了？
晋国的游猎大军疾行月余到了代郡，公孙骄披挂上阵，整装待发，一扫多日来那副无道昏君的假象，对众位将士做战前动员道：“将士们，儿郎们，戎狄仇由竟敢接纳代君余孽，欲袭扰我大晋城邑，实在可恨。寡人怜惜众将士，本不想妄动刀兵，乱起干戈，因此才修书与仇由君通好，令他乖乖将代君交出来便暂且放过。可没想到仇由区区一戎狄小国，鲜虞残部，居然将我大晋使者软禁了起来，数百年来我大晋国受过如此屈辱么？”
“楚国人多次挥军北上，还不是一样被我晋国人打退了，仇由小国算个什么东西！”
“我们的平公只不过死个小侍妾，鲁侯还不是像个孙子一样巴巴赶来吊丧啊，他仇由人是活腻了么？”
“我们晋国连天子属臣都敢诛杀，还会惧他仇由一个小国？”
“君上，我们打到仇由去，杀了那个鸟狄人头领！”
众兵士七嘴八舌，一致仇视起仇由国君，公孙骄虽然知道晋国是北方大国，没想到竟然如此辉煌，嚣张到让以周礼为尊的鲁国国君亲自给晋平公的小老婆吊丧，不过杀天子属臣的事儿貌似不大光彩吧，这在现代简直难以想象，便低声询问了近旁的智伯。
经智伯解释之后公孙骄才明白有名的“苌弘化碧”的成语便来源于此，当年晋国诸卿内乱，胜负均是未知，周敬王派属臣苌弘暗中资助范氏。后来范与中行二卿落败，身为天子的周敬王为了洗脱与二卿关系换取晋国支持便出卖了忠心耿耿的贤臣苌弘，将其杀害给当时的身为晋国权卿的赵鞅（赵无恤之父）一个交代。
公孙骄这才晓得当年的赵无恤之父有多么嚣张跋扈，国内国外行事都是这么拉风，估计是他先祖赵盾一个炮筒子脾气，像夏天的太阳一般毒辣，但此时的他还要鼓励士卒，便拔剑东向，朗声道：“儿郎们，兄弟们，为了我们的荣耀，挥军东进，不分昼夜，先至仇由国境者有赏！”
众士卒听得国君鼓舞，士气顿时高涨，遂马不停蹄杀奔仇由。
豫让等人赶至仇由城时，仇由国君派各部酋长前来迎接，而且还好吃好喝供着，生怕得罪了上国使臣，说他们被软禁完全是公孙骄鼓舞士气的小手段罢了，豫让这哪是在被“软禁”，简直是像个太上皇一样被供着。
而木马中那二十名士卒趁着夜色，四下无人，便悄悄遛了出来，并换上戎狄服饰，隐藏与茫茫夜色中，仿似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豫让这些天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大国使臣的尊严了，仇由国君哭着喊着要他住在自己的宫殿里，不过仇由小国的宫殿还不如绛都的二卿府邸气派呢，可虽说宫殿简朴那也是宫殿啊！想当初自己一时不查误被二卿收为门客，要没有君上自己这辈子都会背着一个反臣贼子的恶名，谁曾想君上居然亲自驱车求教，而且自己一来便成为嫡系的嫡系，现在虽说让自己献木马给仇由国君或许会有危险，却没想到如此奇功竟然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写意。
仇由、中山二国虽然名为戎狄，可多年来深受中原风气影响，已过渡为半游牧状态，国内有城池宫殿倒也不足为奇。
这日满脸堆笑的仇由君列于朝堂之下，与臣子们一起等着豫让醒来，而豫让赫然躺在仇由君的坐席之上小憩，他已经习惯了每天都在这午休片刻。
豫让悠悠而起，仇由君便上前谄媚道：“贵使送敝国这神物木马，不知要我等为上国做些什么？”
豫让潇洒道：“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将代君交给在下便可。”
仇由君本来是想将代君交给晋国的，毕竟仇由国小民弱，得罪不起大国啊，可手下有位叫赤章曼枝的忠臣劝其将代君先行藏匿，借此拖延时间，他也不置可否，见晋使来要人，便打哈哈道：“代君要是在城中，就是上使让我将他杀了我也不敢抗命啊，可半月前他已经被中山君接走了，贵使这不是为难小人嘛！”
豫让和手下查了三日，也没查出代君所在之地，可毕竟自己此行的首要目的是策应晋国大军，到时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仇由城。索要代君只不过是在此拖延时间稳住仇由君的一个借口罢了，因此便威胁道：“那本使倒要在城中搜上几日，若是搜出人来你可别怪寡君动怒啊！”
仇由君早就想供出代君所在了，因此便道：“赤章曼枝，你还不快快领着上国使臣去捉拿代君！”
只见当先一名文弱汉子上前道：“大头领，代君是中山君带来的人，你竟然不顾同族情面，要把代君交给可恶的晋国人，我不服！”
仇由君夹在中山国与晋国之间，谁也得罪不起，中山君将代君置于仇由就是想让他牵制晋国，可没想到这一牵制却惹恼了晋国，还是先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再说，便勃然大怒道：“赤章曼枝，本头领的话你都敢不听了？来人啊，把他的族人给我带上来！”
身旁的披发左衽的仇由勇士不多时便把赤章曼枝的一百多号族人带了过来，仇由国君道：“赤章曼枝，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然我就把你的族人让万马践踏而死！”
赤章曼枝傲然不惧道：“大头领，我的族人死了，晋国人的兵车也就开过来了，晋国送给我们仇由礼物，能按什么好心！”
仇由君色厉内荏道：“好你个赤章曼枝，上国使臣在这里你还敢胡言乱语，来人啊，把他的族人统统给我拉到马场上去！”
仇由勇士正要听命出去，豫让实在看不下去了，如此一个忠臣居然要被灭族，便阻拦道：“大头领，慢着！”
仇由君转眼满脸堆笑道：“贵使有何差遣，鄙人一定照办！”
豫让道：“像这种坏我两国邦交的佞臣还是交给本使吧，到时定会将其押回绛都，交由寡君发落。”
“对对对，贵使说的对，鄙人真是该死！”仇由君接着对手下勇士道，“把赤章曼枝先给我关到马厩里，好好看着！”
仇由勇士说着将赤章曼枝带出，他仍叫骂不已，豫让飘然而去，寻找自己那二十名隐藏在茫茫夜色中的属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