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老神仙”

我的老祖母在家乡被尊称为老神仙。

老祖母今年74岁，鹤发童颜、精神饱满。每当乡里邻居有婚姻、事业、工作或癔病等问题，都会提着礼物前来求教老祖母，并祈请画符念咒、“请仙施法”。

和其他的地方的“大仙”一样，老祖母家的厢房内供奉着“黄仙”、“常仙”与“狐仙”，昼夜不停地燃着令人闻之心静的檀香。

而与其他“大仙”不一样的是，老祖母给人断事儿都是在晚上，而且一定要有月光，没有月光，她是绝不“请仙儿”的。

一个朗月清风的夜晚，一对青年男女急匆匆地叩响了老祖母家的门扉，老祖母的儿媳即刻披上了衣服迎了出去。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子寒暄，儿媳引着两位客人进了屋，并与老祖母相互问候坐毕。

经过老祖母的询问与静心冥想，她不紧不慢地面朝两位青年男女：

“小伙子，不是大娘不帮你，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和你们有几辈子的缘分，如今要我把孩子超度走，是万万使不得的，况且老仙家慈悲为怀，这样与杀生是一样的罪过啊。”

“老祖母，求您了，毕竟现在我俩还没结婚，而且今年又是本命年，要是生了对我俩都不好啊。”

“你们赶紧结婚啊，这样下去总也不是办法，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条性命。本命年也无关紧要，我可以给你俩画张符。”

“老祖母，我们毕竟还有别的原因，总之这孩子我真没办法要啊。”

“对不起小伙子，我真帮不了你。”

接着，女子的脸刷地一下子黄了，继而流下了眼泪，男子见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长呼短叹、抓耳挠腮，显得有些神经质。

老祖母一边语重心长地劝导，一边递茶水。突然，男子茶水也顾不上接，满脸通红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老祖母，吓得茶杯差点摔在地上，儿媳也被突如其来的阵势慌了手脚，连忙上前搀扶。

老祖母缓了缓神：“小伙子，你这是又何必呢？”

“老祖母，求您了。”男子抽动着嘴唇，好像要哭了出来。

老祖母，望着窗外的月光，沉吟了许久许久。

“这样吧，小伙子，我只给你画张符，这符保佑这孩子健康吉祥，如果你俩真的将孩子流产，他也会到好的去处，但我还是要劝你俩赶紧结婚，把孩子生下来。”

接着，青年男女的满面愁容转眼间春暖花开了。

按照惯例，老祖母打香、祈祷、静默、铺纸、研朱砂，一气呵成，不一会儿符画好了，连同一些不知名的香沫塞进一个黄色的小纸包。

老祖母几番叮嘱，青年男女满口应允结婚生子，又急匆匆地趁着月色，踱步而走，消失在茫茫的夜里。

此时，月光被一团黑云遮住，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也就是那年年底，老祖母得了重病，高烧不退、满口胡乱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她儿媳说：老祖母太仁慈，在给别人画符咒的时候，将别人的罪过揽在自己身上，老祖母要代“众生”受罪。

而那次来求教的是青年男女，他们是“情人”关系，是已婚男女，老祖母将他们犯下罪过，归为己受，结果“业力”太大，加上老祖母年事已高，便支撑不住了……

又是一个朗月清风的夜晚，月光将大地照的通亮，老祖母家里分外嘈杂，伴有男男女女的哭声。老祖母走了，趁着月色，飞向了温暖，飞向了光明。

儿媳说，老祖母临走时，说了一句话：不要怨任何人，自己的缘分到了，走了后会保佑大家健康吉祥。

老祖母的走，令很多人无比怀念与感伤。虽然她所谓的画符念咒、请神祈祷不符合科学规律，但她那颗柔软而温暖的心像看不见的“神”一样，关爱着每一个人，关爱善待着每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有缘人。

朗月清风，或许你身边也有这样一位慈祥而友善的老人，虽然很“迷信”，但见到她似乎已拥有了世间的全部美好，令人永生不得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