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变二十
（二十）玉芙子
“难道丫头你不是女人？”
随着一声冷笑，一个年纪约莫四五十岁岁的道姑忽然出现在凤鸾歌眼前。形容消瘦，目光凌厉。
“我当然是女人。并且比你差了一点点……哦，不。是差了一大截。”
凤鸾歌嘴甜的像抹了蜜。只因为凤鸾歌求生欲很强。在看见道姑的第一眼，她脑海里闪现的是多年前看过的《神雕侠侣》中李莫愁的形象。心狠手辣，喜怒无常。
只不过眼前这道姑根本不吃凤鸾歌这一套。她斜眼打量了一眼凤鸾歌，冷冷地对云潇说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人都敢往我眼前带。”
云潇一脸恭肃，对她施礼道：“还请师父谅解。她是我……非常重要的一个朋友，眼下正有难处。还请师父看在我的面上收留她一段时日。”
“朋友？”道姑扯扯嘴角，似乎是颇为嫌弃。“别是你云二公子在外惹了什么风流债，脱不了手吧？为师替你解决了也无不可。”
凤鸾歌一听跳起来：“云潇！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闭嘴！”云潇回头扯了一把凤鸾歌，自己先跪在地上了，“师父……”
仅仅叫了这么一声却没了下文。但那道姑的脸色却渐渐缓和了下来。她幽幽叹了口气，说：“也罢，我就破例一回。不过，”她闲闲掠了凤鸾歌一眼，“她可不能白住在我这里。”
“那是自然。她住在这里的嚼裹都算我的。”云潇忙从怀里摸出一锭银两奉上。动作麻利地让凤鸾歌怀疑他们并不是师徒而是做了什么交易。谁知那道姑却看也不看，十分嫌恶地朝上翻了翻眼皮，说：“休要拿这些黄白之物来打发我。等闲的宝贝我玉芙子也见过不少，你不要污了你师傅的眼睛。”
凤鸾歌一听，忙扯住要说话的云潇，说：“有有有，有宝贝。”她朝着玉芙子挺了挺胸，说：“我揣着有一本《天毒经策》，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可能你用的上。”
玉芙子瞪着她，脸上风云变幻莫测。凤鸾歌又挺了挺胸，说：“不好意思，我身上有毒不方便，还是你自己拿吧。”
玉芙子且不动手，忽然一把攥住凤鸾歌的胳膊，伸出三根手指分点在她的列阙、经渠、太渊三处。按了半晌，才扬声吩咐：“黄泉，把姑娘请到厢房休息。顺便借姑娘的《天圣毒经》一观。”凤鸾歌微微挑眉，却没有说话。
于是刚才开门的小道童复又出来引着凤鸾歌去了东跨院。玉芙子这才对云潇说：“你跟我进来。”
云潇心里直敲鼓。他深知自己这个师父性情孤介冷淡，自己虽然仗着情分引了凤鸾歌来，但是看师父的神色却知道她很不高兴，只怕这顿责罚是少不了的。于是一进屋便跪在玉芙子面前，肃声道：“弟子擅作主张，请师父责罚。”
玉芙子却只管在椅子上坐了，既不说话也不动，只望着灯烛发呆。少顷，黄泉用布托着一本烂乎乎的经书进来，笑道：“师父，这位凤姑娘说她的这本书上可能有毒，叫小心些……”玉芙子却置若罔闻，直接伸手取过翻了几页，动作却逐渐变得缓慢慎重，眼底情绪莫测。云潇看得胆战心惊，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良久，玉芙子才将册子放下，缓缓说道：“你起来。”
云潇舒出一口气。即是叫起，看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了。玉芙子却道：“你与这位凤姑娘是何时、何地、因何结识的，你给我从实讲来。倘若她是云家为你挑的人，为师断不能答应！”
云潇一愣，当下只得将自己如何被“拈花六郎”所伤，凤鸾歌如何救了自己，又是如何为自己疗伤，及至凤府遭难，凤鸾歌失踪，后来自己又如何为她奔走，诈死抗旨，最后在宋家村遇见她，却发现云家人在追杀她……一一对玉芙子讲明。
玉芙子听了暗暗心惊。不想自己这个傻徒弟竟然对那凤氏女子情根深种。又想起另外一事，总觉得可疑。思忖良久，才开口说：“也罢。想来，这也是他的意思……今日天晚了。你速速下山去吧。这位凤姑娘，为师就替你照顾着。”说完又去翻看那本经册。云潇期期艾艾地嗫嚅道：“师父，这是凤……”
“还不快走？”玉芙子呵斥一声，掌风劈到。云潇立刻回身避过，连声说：“是是是！就走，就走。”
当下只得灰溜溜地跟在黄泉身后出了厢房。小声问黄泉：“师父还认得什么人？你听她刚才说‘他’，这个‘他’你认得吗？”
黄泉忍着笑，说：“师兄，你当心师父知道了你要挨板子。诶，师兄，你走错了。山门在这边。”
云潇悻悻地站住，说：“你不说师父怎么会知道？我去看看鸾……凤姑娘。”
黄泉一个掠步，挡在云潇面前，说：“师父叫你立刻下山。”
云潇见黄泉这副做派，自知是师命难违，只得隔着院墙往那朦胧灯火处使劲望了两眼，低声说：“照顾好她。”这才大步下山了。
凤鸾歌在登云观里一觉睡到天亮。
清晨的山间云雾缭绕，仙气丛生。杜鹃的鸣叫从对面山谷中传来，唤醒了观中芙蓉、木槿等花。崖前瀑布如银带垂落，飞珠溅玉。崖底幽潭碧色连墨，深不可测。
真是好久都没见到这么清幽静谧的景色了呢！凤鸾歌自由自在地伸了个懒腰，一回头，看见不远处的岩石上有一处凉亭。亭檐飞角，雕刻无量寿经与麻姑献寿图。亭中站立一人，身穿一件葛黄道衣，外罩素纱飞仙袍。正凝望着她。
“早啊，道长。”凤鸾歌向她打个招呼。
玉芙子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叫我玉姑。”
“玉姑。”凤鸾歌从善如流。
“你认得翁亍行？他如今可好？”玉芙子淡淡问道。
“他死了。”
玉芙子身躯猛然一震。“他居然死了？怎么死的？”
“山里遇到了地震，他被埋在山里了。”凤鸾歌看着她说。
玉芙子听了半天没有说话。眼神变得苍茫而空洞。凤鸾歌见她这样子，暗暗想道：“不知道她和老白兔是什么关系。怎么看上去这么难过？可是老白兔的心上人？”又一转念，“云瑨说过老白兔的心上人是云家的兰姬。可是她早死了呀。那那眼前这位又是谁？”
“也罢。人终究是要死的。”玉芙子轻轻呢喃了一句。她自不知凤鸾歌内心的八卦。“他死时只有你在场么？”
凤鸾歌想了想说：“还有云家隐卫在，云瑨。”
“云瑨？”玉芙子似是十分意外，随后痛苦地拧了眉毛，“云瑨……他们终是不能放过他……”
“玉姑，你和翁前辈很熟？你和云家也很熟？”凤鸾歌小声地问。没办法，作为女人，八卦之心永远生生不息。
“哼，若是能重活一遍，这些人我宁愿一个也不要认得。”玉芙子说的咬牙切齿，声音却无限悲凉。
“可是人不能重活一遍呀……呃，除非机缘巧合。”凤鸾歌话说一半，想起自己莫名穿越，不也是等于重活一遍吗？虽然这副皮相叫凤鸾歌，可骨子里十成十的是宋清嘉。二十一世纪的宋清嘉！
玉芙子自是不知道凤鸾歌说的“机缘巧合”是什么。她当然知道人不可能重新活一遍，她也自认为自己不需要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来开解，回头睇了凤鸾歌一眼，淡淡说道：“走吧，去练功。”
练功？凤鸾歌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玉芙子冷笑道：“他竟以为你是个奇才，居然将功力悉数传给你。嘿，想不到他看人依旧是这样莽撞。”
这没头没脑的话，凤鸾歌皱眉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翁亍行。
“他何止看人莽撞啊？简直就是白皮黑心。我中了云家蛊毒，他不替我解就算了。还要拿我试药。”
“哼，你与他非亲非故，他为何一定要替你解毒？”玉芙子十分不屑凤鸾歌的话。
“是是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凤鸾歌忙赔笑道，“所以也不纠结了嘛。”
玉芙子摇摇头，叹道：“真不知道他怎么替潇儿选中了你！”
凤鸾歌一怔。可是玉芙子已转移到别的话题上了：“他自是传了你功力，可你一点武功不懂，自今日起，你就正式拜在我门下。我教你武功路数。”
“可是，我已经是天圣门人了呀。”凤鸾歌叫道。
替潇儿选中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芙子回头看着她一笑：
“我也是天圣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