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现在——我的“教育叙事”写作
文/燕语诗心
偷得半日闲情，在微信上随意读书。一个偶然，一本名为《寻找不一样的教育：我的教育叙事》的书跃入眼睛。毫不怀疑地说，正是“我的教育叙事”这几个字让我霎时有了去读一读此书的热切。
说起“教育叙事”，不由地，想说说自己与它的种种过往，千般故事。
八年前，以学生的身份走出了校门，转身，又以教师的身份走进了校门。在那个花褪残红青杏小的青涩年纪，自己对怎样做教师，完全茫然。入职的第一年，虽然日日早出晚归，但学生却不买账，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很多次，自己被学生顶撞得只有掉眼泪的份儿。面对着那些难题，自己也从不去反思，不去摸索，不去请教。日子泥泞艰辛，道路阻碍重重。
一次，上交学习笔记，偶然看到了同事老胡的学习笔记。众人的学习笔记上，包括我自己的，不过是东拼西凑地照抄了一些内容来浑水摸鱼、滥竽充数，而老胡的学习笔记上，则记录了一个孩子的故事。那个孩子，我亦认识。他还有个哥哥，弟兄俩是双胞胎，学习成绩都特别一般，学习习惯又差劲得很，在整个学校里都差不多是“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老胡记录的，不是这个孩子的“斑斑劣迹”，而是他在课堂上最温暖的细节。读完这个从课堂上，从学生身上生长出来的故事，我的心，第一次有了一种来自教育的温暖和感动。原来，课堂也是有故事的，原来，只要换个角度转个弯，孩子，就不再是孩子，而是天使。
老胡用文字记录课堂，记录学生的行动，像一缕穿透云翳的阳光，照进了我阴暗已久，潮湿已久，发霉已久的世界。那一天，那一刻开始，我在心底对自己说：记录吧，像老胡这样。发现吧，像老胡这样。珍藏吧，像老胡这样。反思吧，像老胡这样。
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根本不知道，老胡写下来的课堂故事，学生故事，还有一个官方的名字：教育（教学）叙事。
我写下的第一篇教育叙事，与一个叫人头痛不已的学生有关。那个男生，是我中途接手的班里的一个孩子，上课多嘴饶舌，下课各种捣乱，就连班主任都拿他如烫手的山芋，无可奈何。课代表还悄悄地告诉我，最好不要搭理这个男生，否则的话，他就会像狗皮膏药那样，时时刻刻黏着你，简直要烦透顶。
众人的好意，就是预防针，每天的课上，我自然是小心谨慎，对其避而远之。某天，下了课，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个男生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递给我一块糖说：“老师，给你吃。这是我爸爸从海南带回来的椰子糖，很好吃。”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遂接了过来。我朝他勉强地笑了笑，他也微笑着看着我。过了几天，我的办公桌上出现了一只白色的贝壳，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老师，这是送给您的。谢谢你上次收了我的糖。我知道我嘴多，有很多坏毛病，还管不住自己。谢谢您。”这张纸条，让我心里一时有些说不清楚的复杂。
也因为这张小纸条，我写下了题为《送贝壳的“坏”男生》的文章。这篇不成文章的文章，后来被分管教务的校长看到，还在大会上表扬了我。
自此之后，我开始有意识地融入课堂，观察课堂，记录课堂。有意识地记录学生的一言一行，也开始努力地卸下自己沉重笨拙的铠甲，竭尽全力以一颗纯净的心灵，审视与我朝夕相伴的这些质朴澄澈的美好生命。
我曾以一个男生写给我的书信为核心素材，写下了《因为信任，所以美丽》；曾以一个内向且极度自尊的女孩为主人公，写下了《别让爱成为一种伤害》；也曾以一个身有疾患的母亲为原型，告诫那个只顾着耍帅耍酷的男生，写下了《孩子，你可曾看见母亲的疼》；还曾以自己课前目睹的一个小细节为中心，写下了《粉笔盒被打翻后》……这些故事，都来自学生，来自课堂。他们，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轻易地就触动了我的内心，于是，有种遏制不住的冲动，想要将它记录下来。记录这些故事的过程中，我又一次回放了当时的场景，那一幕一幕，催促着我，也逼迫着我，不得不思考，不得不反省。
有了来自生命内里的浅觉醒，慢慢地，我好像变了。虽然很多时候还是会因为学生而生气，但还能比较心平气和地找当事人谈话。有时候上着上着课，觉着哪个孩子行为表现异常，自然就会多留意几分。面对着学生取得的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成绩，也会不吝啬赞美。我开始尝试着接纳不完美的的生命，我也学会了包容有瑕疵的青春。
正如这本书的作者王维审老师所说：“教师进行教育叙事写作，不仅是为了戳破生活的真相，安顿生命里的痛感，更重要的是为了找到摆脱教育困惑的出口，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成长方向。”当然，我清醒地知道，自己距离“找到摆脱教育困惑的出口”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但是，至少现在的我，通过教育叙事的零星写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本书中，王老师的一段话深得我心。他说：“‘写作，是为了寻找和确认。’是的，我就是在持续的写作中，不断寻找着美丽的教育故事，确认着对教育的理解，并有了自己最朴素的教师成长观：一个教师最大的业绩和成就，不在于你获得了多少荣誉称号，不在于你给了学生多少分数，而在于你为学生带来了哪些深刻的、可以延续终生的影响。”
从教的这可数的几年里，有两个孩子，时常出现在我的笔下。一个是那篇《因为信任，所以美丽》里的主人公志志，一个是我现在的课代表小马。前一个，他曾将书信夹在作业本里传给我，我回信给他。在几封书信的交流中，我了解了他的苦恼，还曾利用周末时间找他聊天。中学毕业后，他去省外的一所职业中学就读。有一年他到家里来看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师，谢谢你当年那么信任我。我也要像你一样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这些话，现在当我在键盘上敲下来，依然会忍不住热泪盈眶。后一个，从入学之初就引起了我的“过度”关注，由最初的讨厌到后来的接纳，由最初的不屑到后来的欣赏，这中间，我写下了很多关于她的故事。也因为这些故事，我和她，都在拼尽全力地改变，少苛责，少抱怨。多努力，多思考。要自信，要自强。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约定。
我知道，我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小老师，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也势单力薄。可是，我相信文字的力量，相信总有一些文字，会触动学生的内心，会唤醒学生的觉知。我想给他们一个还算满意的分数，但是我更想给他们一个走向更远更诗意的远方的砝码和钥匙。
从这一点来说，真的，要感谢老胡写就的那个故事，感谢后来自己零散的记录。是一篇又一篇教育叙事的写作，让我眼睛里有了课堂，有了学生。我的心中，有了美好的欲望，有了对教育的渴望。罗曼罗兰说，“世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那么也可以这样说，教育叙事的写作，让教师认清了教育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依然奉献，依然无怨无悔。
王维审老师说：“也许，教育故事的写作并不像论文那样给我们带来即时的利息，也不像讲课比赛一样给我们带来炫目的荣耀。对于很多人来说，以文字取暖的追寻本就是一种孤独的行走，写作也只能是一种寂寞的耕耘。但那些散发着温情的教育故事，却可以在喧嚣与浮躁中为我们留下宁静的一隅，让疲惫的心灵能在其中得以安顿，给我们一个倾听的机会，倾听我们内心深处真实的声音。”
“如果，我们的教育是在构建一座牛津式的大会堂，那么教育写作就是在为它栽种一大片橡树林。真的值得我们追问的，其实就只有一句话：教师，你是否为自己种植了一片橡树林？”
种一棵树，最好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敬爱的同仁们，朋友们，拿起手中的笔，一笔一划，一字一句，记录下我们如出一辙的教育生涯中那些细碎的温暖感动和幸福，记录下那些冷漠痛苦与困惑。课堂就是故事场，每个活泼泼的生命，都是一部等待岁月和经历写就与完善的厚重之作。用文字记录下自己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单薄的生命会因此厚重，苍白的生命会因此璀璨，冰冷的生命会因此燥热，凝滞的生命会因此亢奋……
又是一年春好处，我已准备好，种一片橡树林，从此精心侍弄，等待着有朝一日，鸟鸣嘤嘤，绿意葱葱。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