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一)存在的证据
1983 年 8 月,母亲从晋东南医专毕业。她干了一辈子的医生,在一个岗位上直到退休。
实习留念,中间是我的母亲这张照片角度有点特别,像是摄影师趴在地上拍的。把一群刚毕业参加实习的学生的青春稚气拍了出来。很像在校园里闲逛时碰到的女大学生,笑盈盈背着手质问你:“喂!”
我妈和她的两个好朋友不知道这两位阿姨现在跟我妈还联系不联系了?
母亲和朋友合影在这个地方留下了多张照片。推测这是我父母刚结婚时居住的地方。
父亲、母亲和婴儿期的哥哥和上一张照片是同一个地方拍的。父亲打着伞为母亲遮阳,母亲抱着才月余的哥哥笑容满面。根据哥哥出生年月推算,这是 1985 年的初夏。母亲刚毕业就结婚生子,她说这让她觉得很害羞。
母亲的家庭母亲是一个多子女的大家庭的长女。姥姥生了 6 个子女,几乎大半生都在怀孕和抚养孩子中度过。姥爷是一个严肃而正派的人,从他坚持让 6 个子女无论男女都要上学读书这一点,让我很尊敬他。很多年以前他就因为煤炉子一氧化碳中毒而痴呆了,痴痴呆呆地过了几年然后去世了。姥姥经过和食道癌的坚强抗争,奇迹般地痊愈,到现在还是硬硬朗朗的,能用牙咬开厚皮核桃。背负着长女的重担,母亲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她在给弟妹和家庭经济支持方面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这种已成为习惯的供养接济直到近两三年才告停止。她不单供养她的父母,替她的父母养她的弟弟妹妹,还替她的弟弟妹妹养他们的家庭和儿女,直到他们经济稳定,儿女长大,有了新的依靠。
这是母亲的伟大之处,也是她自己悲剧的根源。这种长期的单方面的牺牲付出成为了她人格的一部分,并严重损害了她的心理健康。有一段时间她不得不靠药物来控制自己的抑郁症,还看了很多所谓的心理学专家的书,但和她交谈后我发现她并不打算从根本上推翻自己之前的行为方式,她只是试图找出安慰自己、不要被自己帮助的人的忘恩负义伤害太深的方法。
我的父亲最近我刚刚问了我爸爸一个盘踞在我心底很久的问题:“我和我哥算是富二代吗?”当然这是有点玩笑性质的,但因为生活中确实有人这么问我,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这个参考的标准是什么。
我以为我爸会嗤之以鼻的,说我怎么这么低俗。但是我爸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告诉我说我不是富二代,应该算是小地主、小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和小干部家庭的后代。我爸爸的爷爷的叔叔,叫刘冠儒,是国民党政府的一个官员,虽然只是个文职人员,实际上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但是解放的时候还是被当成战犯,在监狱里关押了 26 年。我爸爸上大学的时候,这位曾叔爷爷还经常给他写信,已是耄耋之年,还能用毛笔写漂亮的蝇头小楷,这种知识分子的精神气质影响了我爸爸的一生。
我的曾祖母我的曾祖母是一个不识字的、小脚老太太。我爸爸直到晚年还深情地怀念她,怀念她捏出的漂亮的杏核大的饺子。她不会数数,其实算不清楚钱,可是出去买菜的时候,那副自信的神气让小贩们没有一个敢作弄她、多拿她的钱。
父亲大学毕业留念父亲毕业于山西农业大学农林部畜牧学专业,毕业后分配至农工部。读这个专业主要是因为没有钱,农学专业是享受国家补贴的,不但不用交学费,还有生活津贴。多年以后,我哥哥也读了同一所大学,学园林设计专业。
变更:
- 180124 补充刘冠儒全名,冠儒二字为父亲口述,在网络上暂未查到符合描述的本人信息。“在监狱关押了 40 年”更正为 26 年,地点是秦城监狱。释放时是 1975 年,还知道是毕业于燕京大学。
目录:
老照片(一)存在的证据
老照片(二)谁还没有年轻过
老照片(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