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495】外戚的外戚，奴才的奴才。2019-06-

和平元年（公元1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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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一日，赦天下，改元。

2、

正月二日，太后下诏，归政于皇帝（时年19岁），取消称制。

二月二十二日，太后梁氏崩逝。（得年45岁。）

3、

三月，皇帝车驾迁到北宫。

4、

三月甲午日（三月无此日），葬顺烈皇后。增封大将军梁冀一万户，与之前的封邑加起来一共三万户。封梁冀的妻子孙寿为襄成君，兼收取阳翟县租税（襄城县、阳翟县均属颍川郡），岁入五千万，加赐赤色印信绶带，仪服与长公主相同。（汉制：公主仪服同公侯，紫色印信绶带；长公主衣服同诸王，红色印信绶带。）孙寿妖艳狐媚，梁冀对她迷得神魂颠倒，对她十分宠爱，并且怕她。

梁冀宠爱的监奴（奴仆总管）秦宫，官至太仓令（大司农属官，主管接收郡国漕运来的粮食），得以出入孙寿住所，威权大震，刺史、二千石赴任之前，都要到他那儿谒见辞行。

梁冀与孙寿分别在街道两侧相对兴建巨宅（孙寿封君，也要开府），大兴土木，互相夸竞，金玉珍奇，充积藏室，又广开园圃，采土堆山，堆成崤山模样，十里大道，九里都挨着池塘，其中深林绝澗，宛若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间，梁冀、孙寿并坐在辇车上，游观其间，多从歌伎乐队，一路饮酒，一路欢歌，连日继夜，驰骋欢娱。客人到了大门，没人通报，都贿赂门房，门房奴仆，都累积千金财富。

又多拓林苑，遍布洛阳周边近县。在河南城西建立“兔苑”，绵延数十里，又下令地方官调发活兔，烙毛为记，人有犯者，罪至死刑。曾经有一位西域来的商人，不知禁忌，误杀一兔，百姓恐惧之下，互相指控，被处死者十余人。

又在城西别起宅第，收纳奸民或逃亡罪犯。或者夺取良家子女，充为奴婢，达数千人，名曰“自卖人”。

梁冀听孙寿的话，斥夺诸梁氏家族在位者，对外表示谦让，而实际上是尊崇孙氏。孙氏宗亲冒名为侍中、卿、校、郡守、长吏者十余人，个个贪婪凶淫，派自己的门客将各自家乡的富人逮捕，诬以罪名，严刑拷打，让他们出钱赎身，交出钱财不够的，就被打死。

扶风人士孙奋，富有而吝啬，梁冀送他一匹马，要求借贷五千万，孙奋只肯借三千万。梁冀大怒，向郡县官衙报案，说士孙奋的母亲是他家仓库的奴婢，偷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逃跑。于是逮捕士孙奋兄弟，都死在狱中，将他的财产一亿七千多万全部没收。

梁冀又派遣宾客，周流四方，远至塞外，广求异物。而派出去的人呢，又乘势横暴，夺人妻女，殴打吏卒，所到之处，吏民无不怨毒。

侍御史朱穆，自以为是梁冀的老部下，写信进谏说：“将军有申伯之尊（申国之伯，是周宣王的舅舅），位于三公之上，一日行善，天下归仁，一日为恶，四海倾覆。如今官民困顿，水灾蝗灾交加，京师诸官费用增多，诏书向全国征调，已达平时的十倍，而各地方官都说没有现钱，全部让老百姓出，拷打割剥，强令充足，对待百姓，就像对待仇敌一样。百姓或者毙命于拷打之下，或者走投无路，自己自杀。而这些对百姓的掠夺，都以大将军之名进行，让将军结怨于天下。吏民酸毒，道路嗟叹。

“当初永和末年，纲纪稍微松弛，颇失天下人望，而四五年间，民间财富一空，户口离散，百姓离心，马勉之徒乘敝而起，荆州、扬州之间，几乎成为大患。幸而顺烈皇后初政清净，内外同力，才勉强征讨平定。如今百姓戚戚，困顿甚于永和年间，如果对内没有仁爱容忍之心，对外没有安邦守国之计，国家怎能长治久安？将相大臣，都与国家元首一体，同车共驰，同舟共济，如果车翻了，船沉了，大家不是都完了吗？怎能去明投暗，走在危亡之路上，还以为自己能平安？主上孤立，时局威困，还毫不在意呢？应该即时调换担任郡守县宰中不称职的官员，减省宅第园林的费用，拒绝郡国进献，内以自明，外解人惑，让挟奸之吏无所依托，司察之臣得尽耳目。法度得到恢复，远近清净升平，则将军身尊事显，德耀无穷！”

梁冀不予理睬。

梁冀虽然专擅朝政，恣意纵横，但还是很注意结交皇上左右宦官，任用宦官子弟为州郡要职，希望以此来巩固自己恩宠。朱穆又奏记极谏，梁冀始终不能醒悟，回信说：“照你这么说，我就那么一无是处吗？”但是一向敬重朱穆，也不怪罪。

梁冀派人送信给乐安太守陈蕃，有所请托，陈蕃拒绝接见。使者又冒充其他客人求见，陈蕃怒，将使者打死。陈蕃被贬为修武县令。

当时皇子有病，要求郡县进献珍贵药材，梁冀也派使者拿着信到京兆尹，要求购买牛黄。京兆尹、南阳人延笃读了信，将来使逮捕，说：“大将军是皇后家人，皇子有病，必应推荐名医，岂有此理，派门客来千里求利？”于是将来使斩杀。梁冀羞惭，又不好公开发作。有司观察风向，按他的意思，追查这件事，以生病为由，将延笃免职。

华杉曰：

腐败到了梁冀这个地步，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他本身是外戚，居然又搞出孙氏这个外戚的外戚。他被孙寿迷得神魂颠倒，以至于乖乖的听孙寿的话，把当官的梁家人全部干掉，换成孙家的亲戚；孙寿本是大将军夫人，却能单独封爵为君，与长公主同级别，和梁冀一条街面对面起府邸。

孙寿的妖艳狐媚，可以说超过中国历史所有美人，因为别人比如西施，只是貌美，或者如赵飞燕，能歌善舞有才艺，而孙寿却能创新，史书记载孙寿的妆容创新，眉毛画“愁眉”；化妆有“啼妆”，让我想起当代一位我最喜爱歌神的“泪痕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读过《资治通鉴》。孙寿还把头发梳成“堕马髻”；走路还有“折腰步”，成语有“东施效颦”，孙寿是把西施之颦发展成艺术了；笑容则有“龋齿笑”，这个怎么笑，还想象不出来。总之她能让梁冀惊喜意外，神魂颠倒，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梁冀派出奴才，向全天下巧取豪夺，在外戚的外戚之外，又搞出奴才的奴才，他能抢夺士孙奋一亿钱千多万家产，让士孙奋家破人亡。他派出去的破家奴才，不知道又要害死多少人。

梁冀贪婪凶暴，却毫无政治头脑，只知道穷奢极侈，所谓德薄而位尊，他就是典型。他并没有像王莽那样精心布局去夺取江山的追求，只是娱乐至死。从他不怪罪朱穆这一点来看，他也不是政治上的坏人，只是一个玩弄神器的坏小孩。太后在世时，还能对他稍加约束。太后一死，他就只能一直把自己玩死为止了。

5、

夏，五月十九日，尊皇帝母亲、博园贵人为孝崇后，宫殿叫永乐宫，设置太仆、少府以下官员，都与长乐宫一样，又分锯鹿九个县为孝崇后汤沐邑。

6、

秋，七月，梓潼山崩。

华杉版资治通鉴【495】外戚的外戚，奴才的奴才。2019-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