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

十几年前，还没有群，在京城工作的家乡人有时也会找时间聚聚。在吃饭的时候，有同乡介绍老牛说他发展的还不错的。

后来有了群，就方便多了，大家看到家乡可以做的好的地方，就在群里说，也有人申诉一些事，大家特别积极，有时也会因为意见不合在群里进行文人间的争论。

过了一段时间，老牛加我微信，随即把我拉到另外一个小群里。这个小群成员就是我们一小圈靠着海边的同乡，有在京城工作生活的，也有在其他地方的工作生活的同乡。

在我老家，地方虽小，属于丘陵地带，又沿江靠海的，分成天然的区域，靠海吃饭和靠山吃饭的人很多习性也不一样，所以有时候，在大群里大家争论的背景不在同一平面上，例如想念家乡的时候，说吃的也说不到一块儿去。

老牛的家乡和我家近，以前大家聚会也一起吃过几次饭。憨憨的一个人，听说是一个特大企业特意把他从地方挖过来的，我不知道他做什么的，有人说他是做人事的，不过从他自己说的工作内容又不太像。

他天天加班，偶尔发个笑话到群里，有同乡说他加班聊天，周末发农贸市场看到的家乡食材，海鱼，虾，杨梅，发从家里买回来的特别具有家乡特色的青麻糍，乌饭麻糍等，同乡说他得瑟。小群里有些同乡是老牛同村的，甚至是发小，还有一些可能是他原来在地方上的朋友，他们一看到老牛发这些家乡食品，就会挤兑他。说他是不是又收受百姓进贡了云云。即使他发很素的菜，也有人骂他，怎么在人家饿的时候发食物呢，找揍的节奏。

大家怎么说他也不恼。群里有摄影大神发照片，他也发他自己拍的照片，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后来有人说他拍的照片都没对焦。他又被嘲笑连用手指在屏幕上点一下照片都不会。有同乡喜欢股票，心痒痒在群里说起某支股票，他也跟着晒出他的买卖股票交易截屏，发现别人是低买高卖，他都是高买，越跌越不卖，那天从低谷涨一点点，他就卖了。同乡群嘲他买个股票还买出了感情了，幸好他只有一点点钱投到股市。他自我解嘲说是他老婆买的，没时间看，这引起更大的抨击，大家取笑他说还好没时间看，有时间的话，这不全赔光了？

听说他买卖房子也这样。他在地方的那套房子卖在最低价，回头到京城在最高价时买房子。大家笑说这个反向指标不错的。

他摇了好多年的车牌都没摇上，天天挤地铁，发照片说打工人不容易。当同乡转发某单位招聘，并估计可能的薪水，他对比着薪水开始哭穷。然后有人说他的钱更值钱。有天，看到家乡人的大群里有人说起某些级别的人访问就需要开路什么的。他在发了个羡慕的表情，有同乡戳穿他，说家乡人中也就是他出访才有这样的待遇。他说他享受不了这种待遇的，也不会去享受。

有次说起一个很专业的问题，他解释的头头是道，又被人笑话，一个文科生知道什么？他发了一个特别尴尬的表情。

后来又有一次周末聊天，有人提到写代码，他感慨说，他还当过正儿八经的程序员呢。群里很多人看他发这句话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他悠悠地说起他的经历，刚毕业时，抱着几本编程书，独自在业余完成了他那个上万人单位的工资和福利系统。一举把他们单位发工资从人工记账鸟枪换炮到数字化。那时大家对他敬佩之情溢于言表。觉得他在地方突颖而出被发现，级别高还是有道理的。不过过了没多久，大家又开始从他身上找各种乐子了。

他也不是一直皮糙肉厚，没心没肺的样子。之前，他一直嚷嚷，在京城买不起房，就回老家盖个房子。后来他母亲过世后，他就不怎么提这件事了。到后来，不知道说起什么，他幽幽地说，父母不在了，他的人生只剩下归途。这次大家很是动容，没嘲笑他是文科生。并且这几年，他的拍照水平也很有提升，有些照片都有大片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