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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之人,不可做个“端装君子”

2017-10-21  本文已影响45人  藤青山

杨朱南之沛,老聃西游于秦。邀于郊,至梁而遇老子。老子中道仰天而叹曰:“始以汝为可教,今不可教也。”杨朱不答。

至舍,进溶漱中栉,脱履户外,膝行而前,曰:“向者夫子仰天而叹曰:‘始以汝为可教,今不可教。’弟子欲请夫子辞,行不间,是以不敢。今夫子间矣,请问其过。”

老子曰:“而睢睢而盱盱,而谁与居?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杨朱蹴然变容曰:“敬闻命矣。”其往也,舍迎将家,公执席,妻执巾栉,舍者避席,炀者避灶。其反也,舍者与之争席矣。

                           ————《列子·黄帝》

第一句话很有意思。杨朱往南去,老子往西去,两人都有明确的目的地。但对杨朱说“之(前往)”,对老子说“游”,为什么差别对待?

说“之”的话,就有方位、路线、交通工具等等因素的限制,“游”则是一种随心自在的状态,《庄子》里面最爱说“游”。最高境界的人无论去哪里,他都是游,“游心于物”,不被外在环境所拘束。

所以第一句,就把二人的境界高低给暗示出来了。

一个向南,一个向西。杨朱走小路遇到了老子,这其实是主动去拜见,有意制作某种邂逅:

“哎呀,真巧哇,没想到跟先生在这半路上遇到了!”杨朱的行为其实告诉我们,你向师长或高人求教,需要主动创造因缘去接近他,而不是呆坐屋里等机会自然到来,或者等对方制造因缘来接近你。所以古来求道者,都是跋山涉水大江南北地跑。

没想到两人见面,老头子的第一反应是仰天长叹:“起初我以为你是可教导的,看来不可教导呀!”以老子的境界,大概看一眼心里就有数了。杨朱没敢吭声,因为这是在路途上。我们现在的人遇到老师这么说,肯定半路就逮住不放:“老师你为什么这么说?”“请老师指教一下我这个问题。”“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向老师了解xxx。”

等到了旅舍,杨朱给老子呈上各种洗漱清洁用品。然后在门外脱了鞋子,双膝跪地,一点一点挪到老子面前。这一幕很生动,道家说一个人向得道的师父请教时,为了表示最高的尊重,会通过“下风”(只敢走在师父的下风区)、“膝行”和“避影”(走路绕来绕去,避免踩到师父的影子)等方式来接近他,而不是直愣愣地走过去。

杨朱恭敬地说:“刚才您老人家对我仰天长叹,在路途上我不敢问原因。现在请您指示我哪里错了。”

老子说:“最洁白的东西从外面看来仿佛不够纯净,最高的德行会让人觉得仿佛有所不足,因为它们的光辉都是含藏着的。而你的眼睛里面,分明透出傲慢之气。”

我们想一想,杨朱半路拜见老子时,肯定表现得毕恭毕敬,十分谦卑。但老子却能从这谦恭中看出他眼睛里的傲慢。这一方面说明老子的心像明镜一般,再微小的东西也能把你照得明明白白;另一方面则说明,凡是我们内心有的,一定会在神态面目上有所表现,藏不住的。

后面的描述也佐证了老子的观察。杨朱出发时,旅社里从老板到工作人员都对他十分客气,像对待国家领导人一样主动提供各种VIP服务,该递东西的递东西,该起身的起身,该让座的让座。

当他从沛地回来之后,大概眼神里的傲气被老子骂没了。旅舍的客人们便没有了拘束矜持和敬畏,像对待正常人一样,同他争抢坐席了。“争席”在道家文献和古代诗词中成了一个隐喻,表示人与人之间没有忌讳和拘束,可以嘻嘻哈哈的一种状态。就像你跟邻居张二狗的关系一般。

假如周围人都对你拘束、矜持和敬畏,很少嘻嘻哈哈,一定是你身上有东西让他们这样。这个东西,就是你对于“名”与“我”的执着。你可能是个厉害人物,但举止眼神里一定会把心里的这种执着泄露出来,然后你就端着,装着,做一个“端装君子”。周围人只好也跟你一样端着,装着,客客气气的,把你供奉成一个大人物。

老子的话其实是说:你把这些端着的装着的都卸下来,轻松一点。两个字,放下!越是一个大人物,需要放下的越多。当你跟天地一样大,跟道一样大时,那时就需要完全放下。不然怎么说“为道日损”呢?我们的心,只有每天减损,每天放下,才能逐渐去接近大道。

端着装着倒不一定就是虚伪,是你心里藏了一堆东西放不下,它自然地就表现在外。

凡是放不下去的东西,当然就得一直端着。别人靠近你时,也得小心翼翼,免得触碰你端着的东西,掉下来砸到他的脚。通常越是大人物,他端着的东西也越大越重,那砸一下可了不得。

世间最放不下的,一个“名”字,一个“我”字。庄子说的“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那是得道的境界。老子正是从道的境界来批评杨朱。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去利心容易,去名心甚难,因为背后深藏着一个“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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