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天才,一半是混蛋 | 昆汀,从影像店走出的痞子导演
昆汀·塔伦蒂诺,当今好莱坞最特立独行的鬼才导演。
他是暴力美学的代言人,也是血浆乱飞的B级片导演,他是拥有独特品味的配乐大师,也是“道德败坏”的恋足狂魔,他是拥有惊人创意的电影天才,也是抄袭成性的无耻混蛋...
这些自相矛盾的标签明目张胆地张贴在昆汀的身上,成为了这位令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的光影天才那绚烂人生的醒目注脚。
一, 影像店小弟的成名之路
昆汀于1963年在美国田纳西州出生,四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他跟随母亲改嫁到了洛杉矶。
这位个性十足的导演在谈到自己的生父时,曾透露——
他在圣塔莫尼卡码头一家咖啡店里遇见了我,并想和我说话。他问我他能不能坐下,我说不可以,我扭过头,于是他走了。
幸运的是,小昆汀在成长的过程中并未缺少父爱的关怀。
继父柯蒂斯不仅为他带来了宽松的成长氛围,还鼓励他多看电影,感受其中的美好。于是,当其他小朋友热衷于户外运动,结伴玩耍时,昆汀却选择了沉迷在电影的世界里。
这其中,恐怖片是他的最爱。可以说,昆汀是在科学怪人和狼人的陪伴中长大的。
长大后,他早早辍学,怀揣着演员梦徘徊街头。
偶然一天,他来到了一家叫做“影像史料”的影像店,并成为了这里的常客。当老板询问这个终日流连店中的年轻人是否有兴趣成为店员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一干就是5年。
这期间,他如鱼得水般地畅游在光影的世界中,店中大量猎奇的B级片、通心粉西部片、邵氏武侠片、日本剑戟片...被他反复地观看欣赏,也默默地塑造了这位日后的电影大师艺术的灵魂。
坊间有传言,昆汀在这期间看了两万多部电影。
这或是夸张之语,但与他共事的影像店老板表示自己或者能说出一些冷门电影的主演及导演是谁,昆汀却能如数家珍般地告知电影的配角、编剧、摄影师等信息,甚至还能有模有样地模仿其中的精彩桥段。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狂热到极致的电影迷。
随后,他萌生了拍摄电影的想法,并导演了自己的处女作《我最好朋友的生日》。
遗憾的是,这部小打小闹的作品还未上映就永远地消失于一场仓库大火之中。
然而,这段拍摄经历使他意识到自己具备了成为一名优秀导演的潜质。
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努力创作,潜心提高自己,写出了《真实罗曼史》、《天生杀人狂》等优秀的剧本并成功卖出。
这也帮助他半只脚踏入电影圈。
终于,当他再一次拿出自己新的原创剧本《落水狗》四处奔走,寻求执导机会时,上天终于不再辜负他的努力,他实现了自己的导演之梦。
二,“我的片子都是抄袭,根本不是他妈的致敬”
“致敬经典”是昆汀电影的一大特色。
前面提到,昆汀具有恐怖的阅片量,他也从中汲取了无穷的灵感。这位电影鬼才在拍摄时具体场景时,往往能信手拈来地把经典电影的片段加以改造,无缝衔接入自己的电影之中。
甚至昆汀这个名字本身就是来源自电影《枪之烟火》,不得不说有些缘分是天生注定的。
在他的成名作《落实狗》中白先生安慰中枪的橙先生的场景几乎是西恩潘主演的《越战创伤》中类似情节的复刻。
荣获金棕榈大奖的《低俗小说》里的抢匪夫妻则是受到《雌雄大盗》的启发。
片中的那段名垂影史的尬舞更是昆汀在拍摄当天要求演员模仿《法外之徒》而来的。
在《杀死比尔》系列里,这种近乎疯狂的“致敬”行为更是多到难以计数。
昆汀在接受采访时曾说过——
如果我的生命有两面,那么一面就是70年代的邵氏功夫片,另一面则是意大利西部片。
在《杀死比尔》的片头,昆汀直接地打出了邵氏电影的logo,毫无保留地宣示自己对邵氏武侠片的热爱。
为了让影片的动作戏风格能有当年邵氏电影的质感,他不仅找来了“八爷”袁和平担纲动作指导,还特意邀请了70年代红极一时的打星刘家辉参与演出。
刘家辉在《杀死比尔》中扮演了黑帮组织“疯狂88人”的一个小头目,之后又再续集里扮演了绝代高手白眉。
作为功夫片狂粉,昆汀同样非常喜欢李小龙。为此,他特意安排了主角在大战前换上李小龙经典的黄黑战衣的情节。
日本剑戟片同样对昆汀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在《杀死比尔》的电影世界里,武士刀成为了至高的武器象征。
片中,乌玛瑟曼在开始自己的复仇之旅前,没有准备任何枪支弹药,而是远赴日本,寻求宫本武藏(千叶真一扮演)为自己打造了一把绝世好刀。在青叶屋的大战里,黑帮们围住了乌玛瑟曼后,纷纷拔刀与之对砍。
片中刘玉玲扮演的黑帮女老大的人物造型直接取材于《修罗雪姬》。
她举刀傲立在白雪皑皑的日式庭院中的场景,给人一种樱花盛开的凄美绚丽之感。
为了使影片《金刚不坏》有b级片的质感,他特意“做旧”画面,使之时不时出现雪花。
而《被解救的姜戈》一开始则取名为《天使,坏蛋与智者》,以此向著名的意大利式西部片导演赛尔乔·莱翁执导的《黄金三镖客》致敬。
昆汀的这种“剽窃行为”可以说贯穿了他整个导演生涯。连他自己都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的片子都是抄袭,根本不是他妈的致敬!
当然,玩笑归玩笑,这种“拿来主义”的拍摄习惯绝非昆汀电影艺术的精髓所在,至多是锦上添花的“随手妙笔”。
一个没有自己“核心竞争力”的导演又怎能成为金棕榈大奖的得主呢?
三,昆氏电影的杀手锏
暴力美学,各种F词满天飞,可能是刚接触昆汀电影的观众的第一印象。
电影中的暴力之所以能带来独特的美学感受主要因为观影者在欣赏暴力时能获得快感,这种暴力带来快感,也使其具备了审美的愉悦性。
昆汀显然深谙此道。
以《杀死比尔》为例,在拍摄主角以一敌百,将众黑帮如砍瓜切菜般全灭的血腥场景时,为了使每一次斩杀都能喷出壮观的血液,他甚至使用了将假血装进避孕套的把戏。
“昆汀电影有三宝,足控话痨配乐叼”也是众多昆汀迷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昆汀是总所周知的“恋足狂魔”。
在他的电影里,经常不厌其烦地出现对女性脚部的长时间特写镜头。
这一无伤大雅的个人癖好,在此不展开叙说。
话痨和吊炸天的配乐让昆汀的电影有了独特且致命的吸引力。
在昆汀每部电影里,都少不了大段看似冗长乏味的对白。这些对白有的是在介绍不知名的肥皂剧剧情,有的是在讨论食物的好坏,有的则充斥着F词...
其实昆汀电影里的这些大段对白亦如他电影里的暴力场景一样绝非凭空而造的空中楼阁,都是为了服务于剧情而产生的。
以《低俗小说》为例,第一段故事中,杀手二人组在执行任务的路上,谈天说地,甚至聊到了汉堡在法国的叫法。这些对话咋一听令人有莫名其妙之感,但却隐含了不少对电影后续发展起到作用的信息,逼得你不得不听。而生活化气息浓厚的对白也拉近了观众与角色的距离,帮助观众更好地理解了人物的性格特点。
在《低俗小说》中文森带蜜雪出来约会的这一场景中,剪辑师本来提出删去大量对话镜头,昆汀却坚决保留,甚至连两人对话间隙尴尬的沉默也原原本本地拍摄出来。
事实证明,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观众随着这些对白,完整地体验了两人从一开始陌生拘谨到中间尴尬沉默,随后熟络暧昧的微妙情绪变化。
难怪昆汀直言——
如果你不喜欢长时间的对白,那就不应该看我的电影。
昆汀也是天生的“配乐大师”。
虽然他并不具备创作音乐的能力,但与前文提到的“活学活用”经典镜头类似,凭借他对各种流行音乐的烂熟于胸,每当一个镜头出现,他脑子里的曲库立刻就会浮现合适的配乐。
《低俗小说》的这场跳舞戏中,伴随着《You Never Can Tell》活泼欢快的旋律,文森和蜜雪即兴地扭动着身体,原本拘束的双方在这略显笨拙的舞步中慢慢亲密起来。
《杀死比尔》开场部分,乌玛瑟曼扮演的新娘在经历了一场“血色婚礼”后,她痛苦地望着眼前这些冷酷的杀手,耳畔响起了《bang bang》中哀婉的女生独唱。
I was five and he was six
当我五岁他六岁
We rode on horses made of sticks
两小无猜骑木马
He wore black and I wore white
他穿黑衣我穿白
He would always win the fight
骑马打仗总他赢
Bang bang, he shot me down
砰砰 他开枪打我
Bang bang, I hit the ground
砰砰 我应声落马
Bang bang, that awful sound
砰砰 可怕的枪声
Bang bang, my baby shot me down
砰砰 爱人打中我
在电影中,杀手组织的老大比尔原本是女主的挚爱,当她选择退出组织与心爱的男人结婚生子时,遭到了比尔的无情追杀。
这首歌的歌词简直如同为电影而创造般完美地契合了剧中人物的纠葛。
《杀死比尔》结尾处,银装素裹的日式庭院里,一边是怒火中烧的复仇新娘,一边是骄傲冷酷的黑道女王,决战一触即发。
导演只截取了《Don't Let Me Be Misunderstood》的前奏,这使得这首旋律欢快的弗拉明戈吉他舞曲更显得亢奋激昂,让观众直观地感受到对战双方视死如归的决心与勇气。
聊完了昆汀电影中的暴力美学、独特的对白、巧妙的配乐后,最后让我们说下真正使他跻身世界名导之列的绝技,那就是无与伦比的叙事功力。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无论众人如何神化或者妖魔化昆汀,我们不应忘记他曾是一位为了实现导演梦想,潜心数年创作剧本的热血青年。
他更是一位两次夺得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的天才编剧!
懂得用最精妙的方式向观众讲故事,才是这位电影大师最显著的特点。
有人这么评价《低俗小说》——
导演将拍摄好的胶片剪成了一幅扑克牌,打乱顺序后再拼接而成,于是神作出现了。
这句玩笑之语很好地点出了这部戛纳获奖之作的独特之处——环状非线性的叙事结构。
这种特别的电影叙事手法最早可追溯到大导演格里菲斯继拍摄于1919年的《党同伐异》一片。可惜的是,当时的观众无法理解看起来互不相关的四个故事穿插进行的电影剧情。
而昆汀做到了。
《低俗小说》分为“邦尼的处境”、“文森和马沙的妻子”、“金表”这三个互有关联的故事。而每个故事又可以分为若干个小片段。
这些被打乱了顺序的小片段在导演的自由组合下有了意想不到的魔力。
在影片的开始,当我们刚刚投入到剧情之中时,导演转而向我们叙说起了另一个不同的故事,这个新故事的出现逼得我们把之前积累的疑惑先抛之脑后,如此循环,随着最后一个片段出现,如同拼图完成般,我们先前所有的问题都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回应,继而整个大故事的脉络也以异常清晰的方式呈现在了我们眼前。
近期,昆汀携手好莱坞两大男神“小李子”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布拉德·皮特拍摄的剧情片《好莱坞往事》已经上映。
作为一个并不高产的导演,连上这部,从影超过30年的昆汀独立导演的电影只有:《落水狗》、《低俗小说》、《危险关系》、《金刚不坏》、《杀死比尔》系列、《无耻混蛋》、《被解救的姜戈》、《八恶人》、《好莱坞往事》这区区九部电影。
而之前,他曾表示过自己只打算拍10部电影——
我希望在看到征兆前就退出电影圈。我为那些在职业巅峰不选择退出的导演感到很遗憾。他们就像年老体衰的拳击手一样,相信自己还可以打赢一两场比赛。我希望自己的电影生涯重头到尾都有一样的激情支撑着。这样30、40年后,如果一个孩子想看我的电影,任选一部都不会令他失望。我希望我的名字能代表一些东西,我的艺术生涯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尾。
如果昆汀恪守诺言,那么他的作品真的是看一部少一部了,让我们好好珍惜这个恣意妄为的“无耻混蛋”吧!
对昆汀·塔伦蒂诺这位鬼才导演的品读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