蛹

孤独

文/蜉蝣

我是一只蝶蛹，从我意识到自己想要成蝶那天起；我把自己困在茧里，期待着，等待着，破茧成蝶的那一刻；但这还不够；因为还不够痛……

罗先生上次回家和我聊到深夜。每当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跟我长篇大论，我便会安静，安静地听。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真实地感觉到，他是认真的，想要好好和我走完这一辈子，轻轻抚平我内心不时躁动着的，不安。

毫无疑问，我是自卑的。我一直不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是不安的根源。当然，这自卑不源自他，更不源自这份爱过恨过早已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它源自童年，和青春期。

我是依赖他的吧！虽然在很多时候，他的毒舌、他的坏脾气总使我执拗地不愿意承认，但我渴望他的关心，哪怕只是一个电话，说说闲话。他却偏偏觉得矫情，认为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先过好各自的日子才是正经。

我和他闲谈，他偏要感叹，“你要怎么在社会上立足？”仿佛我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在一起将近四年，种种原因，我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所以在“人情世故”方面，确实没多大长进；在他面前，也一贯是小女儿姿态，甚至，或许还多了几分我一直以为与己无关的娇气。而他，却在社会的历练中，渐渐变得成熟。

对于他的感叹，我第一反应是不服气的——他嘴巴太毒，总捡难听的说——再怎么样，我不至于在这个社会混不下去，性格内向，不善交际的人就没活路了么？但这句话又像颗石子，激起了我思绪的涟漪……

罗先生曾说，你封闭起来，躲在一个只有自己的小世界里，不用考虑人际关系，舒服自然是舒服，但已经处在社会的边缘了，这样下去，终将被社会淘汰。我思考更多的却不是会否被淘汰的问题，而是“我为什么会这样？”。

在我灰暗沉寂的小半生里，是有过刹那光华的。那是大一，是人生最好的十八岁。那年，我终于如愿以偿，逃离了那个一直想逃离的世界，到了一片没人认识的新天地；于是，我似乎也变成了一个新的我:活泼、开朗、热情。但不安。

为什么不安？因为长久以来的自卑，不是换个环境就能轻易消除的。那些封闭而灰暗的过往，使我除了天真无知与孤僻外，一无所有。甚至，一直以来，为了不痛，我早已习惯漠视一切。因而散漫，得过且过，亦无一技之长。

所以，“活泼、开朗、热情”是假的，“不安”才是真的，“自卑”才是真的。我深刻地意识到，长袖善舞并不适合我，在自己周身画个圈，与世隔绝才是我最习惯的生活。于是作茧，自缚。这个茧，在与罗先生相识前就开始作了，甚至，我们的缘也起于此。

我作茧并非为了自缚，我并不想为了所谓的“舒服”过早衰老腐烂，躲在一个漆黑的小世界里得过且过；我也曾浪漫地向往着光芒万丈。只是，我只能如此。

我的强烈的不安使我害怕，害怕面对任何陌生的人际交往；我需要一股底气，来抵抗源自内心深处的自卑。而那股底气，我决定通过考研来获得。

我一直以为自己对考研的执着——一年、两年、三年……不过源自是对专业的喜爱与好奇，如今却发现它其实是我早就选好的，破茧成蝶的关键。

就像我一直很清醒地明白，与人相处的底气首先不是你有没有一技之长，而是你是否自信；我也很清醒地明白，别人不一定因为你有一张研究生文凭，或多强的专业能力，就高看你一眼。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踏踏实实地全力以赴之后，不论结果成功与否，我都能因着这段人生而相信，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的。这就够了。

停笔两年，我放弃了思考。或者说，停笔两年，我停止了思考，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罗先生说了很多让我讨厌的话，也做了不少让我讨厌的事；但有些话，有些事，他是很对的，人不能停止思考，也不能停止拼搏。

或许，痛不是一种需要，而是一条必经之路……

                            2020.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