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里的太阳
田老师是八班班主任，莹莹是八班班长，有人举报田老师和莹莹在妇科医院出现，背后一定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为此，莹莹的家人在星期一的早上，大闹了学校，在校长的办公室气呼呼地谴责校长不懂教育。
“你是莹莹家里的什么人？”
莹莹是特殊学生，从小没有爸爸这件事是公开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而受到了特别的关注。学校领导对她并不陌生，而带莹莹来学校大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所有人都不了解这个人的来路。
“我是她爸爸。”
“爸爸？”
校长和教导主任面面相俱，被放置在校长办公桌上的举报信息，其中有张照片上田老师关切的样子看着憔悴的莹莹，而显眼的背景写着市妇科医院。
“继父。”
“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陈。”
莹莹的继父说话大声有力，完全就是为人父亲的模样，为自己女儿遭到伤害的痛心，没人敢说那种痛心是虚假的，没有感情的。
“陈先生，很抱歉。”
校长和教导主任听闻马上做出了道歉的姿态，他们都打心底不相信这样的事情是真的，但在证据面前，也只好尽量大事化小，学校老师和学生发生不正当关系，太影响声誉。
“我们能理解你作为家人的感受，这件事学校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举报信息是有人投放在莹莹家的门缝里，没人知道是谁，旧时的楼房更没有监控设置。即使难堪，校长还是决定调查清楚报警处理。
田老师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面对突然出现的阵容，他显得有些惊讶。在半年前，他刚刚拿到市优秀教师，本来作为新任教师是没有资格评选的，奈何表扬信件太多，学校领导和学生都觉得他理所应当可以拿。
“星期六，也就是两天前，你是不是和莹莹同学去了市妇科医院。”
被安抚后的陈先生没有了一开始的气势，但是有神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田老师。听到校长的话，田老师询问般的眼神看了莹莹一眼，莹莹哭泣的脸没有反应，眼神里看到的只有无辜。
“是的。”
“什么原因？”
“我带她去看医生。”
“什么情况？”
田老师犹豫起来，他开始表现得有些不自信，感觉空气一瞬间变得稀薄，用力呼吸的鼻孔微张。他又看了一下莹莹，只见眼泪从她的眼框里流出。
“阴道感染发炎，宫颈炎。”
“她才十八岁。”
陈先生听到病症，跳起身子挥拳过去，拳头重重砸到田老师的脸上，他顺势倒向一边，离得近的教导主任马上上去拉住了陈先生第二次的挥拳。
“陈先生冷静冷静，等把话问清楚。”
“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彻夜不归，这上面可是有他们住一起的证据。”
陈先生拿起举报信息中的照片，一张莹莹走进田老师住处的照片被扔到教导主任面前，他发出了哭声，大声谴责的响声变得更大。
“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
田老师慢慢从地面上站了起来，面对校长的责问，他只有一声声的道歉，事情好像一下子明白了。
校长选择了报警，警察接到报警之后就出现在学校里，带走了田老师，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中，田老师垂头丧气地走上了警车，随着警笛声的远去，学校到处是谈论这件事的声音。
“不可能吧，田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有可能，应该是真的。”
“对，我也觉得，你看田老师平时对班长多照顾，放学后也经常在办公室看到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
“也不一定，田老师是班主任，找班长处理事情，商量事情，不是很正常，难不成找些不关事的人去办公室。”
“莹莹没有爸爸，可能是在田老师身上找到父爱，可怜她是个缺爱的人。”
因为表现优越，被破格为市优秀教师，也因为这样，田老师从刚刚毕业加入教师团队的新教师，扛起了毕业班班主任的重任，可谓是学校对他的一份期许。事件的发生让学校领导难过，学生难忘。
讨论的声音没有停止，就像事情没有停止一样。市优秀教师搞大女学生的肚子，这样的话题很快在其他学校蔓延，也触碰到为人父母的神经。学校收到来至父母的投诉信息一下子产生了爆发增长。
警察的调查刚刚开始，本地多家热点网站和自媒体已经开始报道，说辞各有不同，话题也上升到教育体系的严重缺失。面对突然而来的事情，牵动了整个市的神经。
“我没什么可说的。”
面对警察的审问，田老师没有再为自己辩言。
“教育局已经下通知，你的教师资格被取消，而优秀教师称呼也是。”
“我知道了。”
“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
审问结束，案件似乎被盖上了定论。而莹莹成了事件一切关注的焦点，在她家门口，大量媒体日夜守护，她也成了被动的对象，大门都出不去一步。莹莹的妈妈是酒店前台，因为莹莹的事情，她也被逼请假在家。
“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来，太下贱了。”
莹莹的妈妈心脏不好，她难受地倒在陈先生的怀里，他们新婚到现在也不过一年，还没有好好享受多少幸福生活，莹莹的事情就把妈妈推向痛苦中。
“姐，警察还在调查，事情会有结果的，孩子的事，我来安排吧。”
“不用了，我是她的爸爸，我可以照顾好她们母女。”
陈先生拒绝了莹莹舅舅提出的帮忙，他们所有人都不敢把消息告诉莹莹的外婆，舅舅的到来，也正是担心外婆知道后的情况，老人身体毛病多，如果受这样的刺激一激，说不定有什么事发生。
“你把妈接回乡下去，等事情过去了再回来。”
“我们打算搬走，去省城。”
舅舅告诉莹莹妈妈，他们一家决定搬去省城，言论的声音波及到舅舅家，一方面为了老人身体着想，一方面为了莹莹表姐的学习不被影响。
“我打听过，莹莹十八岁，如果是自愿，法律不定罪。”
“因为成年，你觉得她像成年人吗？”
“即使是十七岁，也是一样情况，好像十四岁以下才构成犯罪。”
“那如果是不自愿呢？”
陈先生问道。
“不自愿，不管她多少岁，都是违法犯罪。”
“必须把那样的人渣送进监狱，太可恶了。”
屋子里的所有人，没有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值得原谅的。陈先生作为父亲的角色，站到了媒体面前，大力谴责学校教育的漏洞，为人师表的可恶。
面对谴责，学校方面安排了心理学家去给莹莹做心理辅导，希望她可以从不开心的状态稳定好情绪，积极面对未来生活。可是陈先生拒绝了，他认为这不过是虚假的行为，也害怕所谓的心理学家另有目的。
媒体和群众的舆论进入了高潮，田老师也成为了全市家喻户晓的反面人物。在田老师被警察带走的第二天，作为田老师的前任女友，申请了探视。
“你觉得我比她差吗？”
面对前任的提问，田老师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我觉得，你应该理解我的。”
田老师说话声音听起来和费力，多日来的精神折磨让他状态相当低沉和疲惫。
“我不愿意相信，可是你自己不是也默认了吗？你要做教师，我没有反对，你为了那班学生，把生活的24小时都给了他们，连一天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田老师低头哭泣了两声，摇了摇头。回忆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带着激情的心情走上了人民教师的岗位，他曾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做个让学生喜爱的新时代教师。
他把第一年的全部时间放在了任教的班级和学生身上，即使不是班主任，只要学生在学习和生活中遇到问题，他都会出面帮忙解决。努力的结果让他得到了认可，获得优秀教师称号，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一个陪伴了自己五年青春时光的可爱女人。
“你能帮我个忙吗？”
“说吧。”
“莹莹的舅舅和你认识的，能帮忙去看看莹莹吗？就一次。”
田老师伸出微微发抖的食指，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曾经心爱的女人。
“你真是没救了！你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人生吗？”
她离开了，起身用力摔了一把椅子离开了。她从警局出去之后，去了一趟莹莹舅舅的家，莹莹被送到了哪里，因为媒体的打扰让她妈妈不得不这样做。
“他让我来看你。”
“他怎么样了？”
一样憔悴的莹莹，第一次听到了田老师的消息，她眼神闪烁。
“反正不是很好过。”
莹莹听完哭了起来，她的样子看起来比之前瘦了很多，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学习成绩好，还有可能拿到保送大学的名额，一切就那样成为了过去，人生也变得如此不堪，未来的莹莹，会是怎么样，不可想象。
她不能和田老师见面，在陈先生的陪同下，她出现在警局里，为了案件的取证，关于莹莹是否自愿这件事上成为了案件结果的重点。
“我们拿到了她的检查报告，确实是阴道感染导致宫颈炎症，这不是什么不可治疗的妇科病，所以你大可放心。作为学生的身份，面对现在言论的压力，应该内心是难受的，作为家人，不要再给她什么压力，多安慰开导。”
学校安排的心理学家成了警察邀请的专家，陈先生也愿意听下心理学家的说法，他点了点头，看着莹莹走进警察安排好对话的房间里面。
“我们只是聊聊天，所以你不用太紧张，没什么事的。”
负责和莹莹对话的是个年轻的女警察，她甚至连制服都没有穿，为了让她放松，换上一身便装。
“嗯。”
“你和田老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做八班主任的第一天时，不过我之前就知道他。”
“知道是指什么意思？”
“田老师去年是教大一的老师，他因为帮助学生得到了学校很多次表扬，所以我知道他，学校的所有人都知道他。”
女警察点了点头，她没有做笔录，被安排好在监控器外的警察会负责。
“田老师会有事吗？”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
女警察把倒有水的杯子放到了莹莹面前，示意她喝。
“你去过他家？”
“嗯……”
莹莹这次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回答。
“多少次？”
“忘记了。”
“所以你常常去他家。”
“我……”
断断续续的对话，女警察意识到莹莹情绪出现了波动，她试图转移话题去引导她，但问题回到她因为什么导致宫颈炎症的事情上，她都回避了，最终在她的哭声中结束了对话。
“没办法，不过那些证据和田老师的默认，入罪可能性很大，这一切都要看法院最后的审判结果。”
陈先生听完这样的结果，他只能点了点头，作为新组家庭的一家之主，大家都理解陈先生的压力和难过。莹莹的妈妈心脏不好，莹莹又出这样的事情，陈先生在大家看起来只是故作坚强的撑着。
我叫莹莹，曾经，我是学校的学习楷模，多次被邀请在学校大会上，为同学分享自己学习的心得。我和田老师被说成不正当行为的事情之后，好像一下子我就不被这个世界接受，之前的一切荣耀，只会是沉甸甸的嘲讽。
我的继父要我改姓陈，不，应该说是那个让我恶心的魔鬼，我第一次见到人们口中的陈先生时，是我妈妈说要准备再婚的时候，一个让她觉得下半身值得依靠的叔叔。父亲的离世让妈妈心脏出了问题，她为了我努力地工作，希望看到她成为让父亲骄傲的孩子，我也为之努力，把学习学到了最好。
继父的出现，我从没有想过后来的人生会变得那么不堪，那么暗淡，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恐惧的痛苦没有一刻离开过。
他会偷看我洗澡，在家里对外的排风扇口，他会在我的房间安装针扣摄影机，在我上到高三之后，他借口我学习压力大，要帮我按摩放松身体，把我的全身都抚摸了一遍。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害怕回家，害怕回到只有我和他的房子里面。每次我听到妈妈说值班不回来时，我都想尽办法逃离那个家。
我把不想回家的想法告诉了田老师，那天傍晚，因为班里的学习资料需要帮忙整理，作为班长的我自然需要去帮忙，结束之后田老师说要请我吃饭，我马上就答应了。
“怎么了，这家店可是你选的，不喜欢吃吗？”
看我吃东西时慢吞吞的样子，田老师问我。我不敢说饭后将要回去面对一个对我毛手毛脚的男人，我哭了。
田老师安慰我，我说自己不想回家，他问我为什么，我不敢说，妈妈的心脏不好，如果事情被知道，她会失去一个在意她的男人，我也不敢想象妈妈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田老师没有逼问我原因，他说晚上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他把我带回自己的住处，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打电话回我家，让家人来接我回去，而来接我的就是继父。我不敢明显表现出不愿意的情绪，带着无望的内心上了继父的车。
我被带到了一处以前没有去过的房子里面，他试图脱掉我的衣服，我能感觉他的意图，可惜反抗只是让他更加兴奋的忘记了人性，我被强暴了，赤身裸体的我把身体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得到满足的他，嬉笑地对我说：
“你妈身体条件不行，她不能满足我的，你来满足，不算过分。”
我只能哭泣，如果让我用文字去形容自己的感受，我无法在学过的字行里找到对应的文字，我想到了死。
那天回去，我见到了妈妈，她一脸疲惫地对我说：
“还好我的女儿乖，我同事的女儿认识了不三不四的人，学会了吸烟，还纹身。你知道吗？你可是妈妈的骄傲，你的父亲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我带着肮脏的身体，放弃了自杀的念头，看着妈妈被继父拥抱在怀里，他看着我得意地嬉笑着。
之后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几次，我不敢再去找田老师，可是他好像觉察了我的不一样，我和他提出了请求，只要他不打电话给我家里，收留我到一定时间，我自己会回家，或许是理解了我的难言之隐，他同意了。后来，我的月经出现了混乱，连血都不流了，我害怕自己是怀孕，偷偷去买了验孕棒，还好结果不是。可是身体的不适还是让田老师发觉，他提出带我去看医生。
“老师，你是男人，这是女人身体的事情，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你不同意让家人带你去，那就我带你去。”
最后，我还是在田老师的陪同下去了妇科医院。拿到医院检查报告时，不知情况的医生痛骂了田老师一顿，说他怎么能让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提前发生那种关系，对身体多伤害。田老师没有反驳，他默默听完，出来之后安慰地摸摸我的头，没有说任何一句责怪的话，只是安慰地问：
“痛吗？会不会很累？”
我知道田老师一定会把检查结果告诉家人，这是他一直“爱多管闲事”的做法，总是摆出一副助人为乐的样子，对待每一个学生都热情无比。
我们检查后的第二天，拿到田老师给的检查报告，继父上演了一出受害者的戏码，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一直在偷偷跟踪我，拍下我和田老师接触的照片，伪造成不一样的结果。
“如果你敢说一句，我就杀了你妈。”
他威胁我，我只是个十八岁的女生，我并不懂怎么处理，田老师被抓之后，我整个人都奔溃，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将害死一个好人。从警察局出来后，我跑到了舅舅家，不愿意再回去的坚决态度，让舅舅说服了妈妈，把我一起带到省城生活。
今年我26岁了，我从没有和谁说过这个事情，田老师被抓起来的那年，好像也是26岁，我听舅舅说，他最后还是被判刑，结果怎么样我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我的胆小软弱毁了田老师的一生，我却没有机会去道歉。田老师用自己的人生为我守住了难言之隐，即使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十八岁时发生的一切。
我常常梦见过去的一些生活画面，恐惧的窒息感从没有在我的生活中离去，那个要求我改姓陈的男人还和我妈在一起生活，自从我独自搬出舅舅家后，就没有再听到他们的消息。
有时我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一副行尸走肉，毫无灵魂肮脏的肉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