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漩涡-12

上周，小雅和彼得先去了民政局大楼，排了十分钟的队，取得了结婚许可证，随后，表情严肃的女职员从窗口递出一张红色纸条，告诉他们需要举行一个婚礼仪式，再取得结婚证，红色纸条上面提醒他俩结婚证需要公证和认证的信息。

俩人了解到，平时新人多数到市政厅举行婚礼，但现在，更多人选择在停车场举行，结婚仪式需要请有资质的证婚人，证婚人费用一百美金左右，一般婚礼后都会请家人朋友吃饭，但是，特殊时期，这一切都免了。

事实上，琳达很不情愿在这个时候举行婚礼，疫情仍在肆孽，当地的新增人数每天超过1000，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被感染。

昨晚琳达在家看棒球比赛，虽然体育赛事恢复了，但是没有观众，空旷的体育馆内，只有音响播放着以前录制的欢呼声，模仿出很多观众在现场的感觉。学校是否按时开学，成为两派人士互相攻击的焦点。有些甚至说：“让感染人数再高些吧，这样有利于老特下台。”

琳达奇怪地想，一切都无法回到从前了，不管怎样，生活还得继续。

婚礼在SHOPING MALL的停车场举行，以前这里总是车满为患，现在则是空空荡荡，亲朋好友开着自家的小车前来，车窗飘着粉色的气球。

新娘很美，白色的婚礼服把小雅的腰身衬托得婀娜多姿，她头上戴着粉色的花环，花环是鲜花编制而成，手腕上也戴着特制的玫瑰，为了这些鲜花制品，琳达提前一周去花店做了预定，交了钱，好在花店重新开业了，不然，这些都成了问题。

琳达和马克提前到了，珍妮的死似乎给马克带来了深刻的变化，他失去了以前的朝气，健硕饱满的身材开始变得松软，以前那种温暖热情，让他显得好看的东西不见了。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犹豫，蓄了胡子，过去经常挂在嘴角的自信和嘲讽被隐藏了起来。

维吉尼亚的夏天变脸比翻书快，上午还晴空万里，天高云淡，到了傍晚，乌云便开始一步步逼近，仿佛酝酿着一场阴谋，到了晚上八点，天空被闪电撕破，露出悲痛欲绝的神色，将倾盆大雨泼洒大地，瞬间没过低洼之处，河床灌满，湖泊增高，树枝被砍断，第二天清早，林中满地狼藉。

上午十点，阳光灿烂，琳达坐在车里，抬头看见几只乌鸦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玛丽来了，她特意穿了一件深色的红绿相间的旗袍，她在微信上对琳达说：“虽不能拥抱小雅，但我送给她最真挚的祝福，你知道，我一直羡慕你有小雅这样的女儿，不像我儿子，自从有了女朋友，我只是一个ATM提款机了。”

琳达想，其实语言都是多余的，特别是对于那些话痨的人们，眼下，因为疫情，家也变成了单薄的笼牢，人们在里面已经困了太久，现在总算抓住一个放风的机会，兴冲冲地赶来，仿佛要看一场大戏，唯一可惜的是，女人们的晚礼裙，男人们的西装都埋没在车里，没有展示出来。

本该是最需要谨慎的时候，但今天似乎没人小心翼翼，坐在车里的人们有一半没戴口罩，他们将车窗摇下，彼此招手，停车场中央摆了一张桌子，有人把带来的礼物和贺卡留在那里，也有人留下了贺卡和红包。

上次那个帮着拍照的朋友又来了，这次扛了一个录像机，准备把这段婚礼录制完毕后好好地剪辑一下，献给新婚夫妇以供将来回忆。

小雅用她轻柔地对琳达说：“妈妈，我怎么感觉像做梦似的，昨天晚上没睡好，不知道激动什么。”女儿没有说，在她的憧憬中，婚礼应该摆满了枝形吊灯和香槟酒，让人眼花缭乱，令人头晕目眩的赞美和祝贺，人们的的赞美和拥抱，音乐和鲜花簇拥着她，然后，他们踏上蜜月之旅。

小雅昨晚睡不着发微信给珍珍说：“我不知道未来是幸福还是悲伤，我是认真的，希望他也是，但愿他不会上演逃婚的一幕，我做好了颜面丢尽一场空的准备。”

现在，小雅自嘲地笑了，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她想，有时候我的想法真是荒唐而不可理喻，但愿我的病是真的好了。

证婚人来了，打破了小雅的思绪，她咽下自己的憧憬，想方设法将表情换挡到轻松愉快上。证婚人是彼得在网上找的，她是个矮小的中年女人，化了妆的脸上挂着沧桑，她穿了一件深色的长裙，非常虔诚地站在俩个年轻人中间。

矮小女人用颤抖的声音对小雅说：“你们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好了，可以开始了。”小雅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不仅声音，她的腿也在微微发抖。

“女人清了一下嗓子开始说：“今天，我们聚集于此，来见证彼得和小雅的神圣婚礼。现在，两位新人即将在这个神圣的婚礼中结合到一起。如果有任何人能够有正当的理由证明他们的结合不是合法的，请现在提出来或请永远保持沉默。” 一片肃静，玛丽的眼睛里含了泪水，她总是很容易被感动。

小个子女人把脸转向彼得，握着他的手接着说：“你愿意接受小雅作为你合法的妻子，爱她，尊敬她，有生之年忠诚地待她吗?”彼得点头说：“我愿意。”小雅充满感激地看着他，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看来证婚人已经把这职业做到了炉火纯青，她争分夺秒地往下进行，仿佛不抓紧时间，新郎就会逃跑似的。“你愿意在这个神圣的婚礼中接受彼得作为你合法的丈夫，爱他，尊敬他，安慰他，关爱他并且在你们的有生之年忠诚地对待他吗?”

“我愿意。”小雅说。突然，人们看到一辆警车驶入了停车场，空气瞬间凝结，两个警员直接走到彼得面前说：“你涉嫌犯罪被逮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现在请跟我们走。”彼得的双手被“咔哒”一声铐在一起。

仿佛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似的，彼得镇静地看着小雅说：“对不起，亲爱的，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他吻了吻新娘，转身走了。

小雅身子一歪，整个人瘫在地上，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响起，“她昏过去了，赶紧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