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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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亲屡屡碰壁,此事在全县传得街知巷闻。
我父亲是县令,为此他甚至拉下脸,贴出悬赏告示:
哪位冰人为我说媒成功,赏银一百两!
冰人踏遍各家未婚公子的门槛,依旧定不下我的亲事。
1
府中上下为了我的亲事,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女红刺绣不精,琴棋书画不行。
既不知书达理,也不温婉贤淑。
在众人眼里,我除开县令之女的身份,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
别人看我像草,我拿自己当宝。
我有些骄纵,有点野蛮无理,偶尔放荡不羁,那又怎样?
我能用弹弓打鸟,能耍得一手好枪;
我抓得住小偷,揍得了流氓,打得过混混;
我多次同父亲领兵剿匪,排兵布阵是一把好手。
可大家都劝我收敛些,女子过于强悍,没男人敢要。
我确实令诸多男子望而却步,甚至闻风丧胆。
他们听闻冰人上门为我说亲,各个唯恐避之不及。
熬着熬着,我熬过出嫁的年龄,熬成年过二十的老姑娘。
说媒悬赏的公告已经贴出去大半个月,却迟迟不见有冰人敢接。
外面的流言蜚语传得父亲脸面挂不住,他决定亲自出马。
父亲为我招婿说媒,他要我在众多未婚男子中选一个。
被逼无奈,我选了儿时的玩伴:顾盼。
2
我没想到父亲为了我的婚事,竟会如此……不要脸。
他带上十几个捕快,押着我气势汹汹闯入顾府。
我嫌丢人,想临阵脱逃,无奈走不掉。
顾府以为是官府抄家,全府上下吓得齐刷刷聚在一处。
“县令大人突然到访,不知所为何事?”顾夫人小心试探。
父亲忽视顾夫人的话,开嗓嚷道:
“顾盼!”
他声如虎啸,响彻整个顾府。
父亲这阵势,哪里是来说亲,分明是来抢亲。
顾府之人吓得集体失声,顾夫人急忙叫人将顾盼找来。
顾盼被两个家丁架到大堂。
他嘴里愤愤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屎都不让人拉?”
见堂中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人,他急忙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
匆匆扫视一圈,看见父亲身旁的我,顾盼阴阳怪气道:
“哟,这不是我们姚大小姐吗?你相亲相到我家来了?”
顾盼此言一出,顾府有不少人掩嘴偷笑。
父亲假装咳嗽,那些人才识相收敛。
我的话似乎全噎在喉咙里,活生生把我堵成哑巴,尴尬得一句都说不出来。
“放肆,还不过来给县令大人行礼。”顾夫人挤眉弄眼提醒顾盼。
顾盼随意抱拳,敷衍行礼。
从顾盼的行为举止中,我能看出来,他非常不待见我们。
我父亲突然换了一副嘴脸,笑道:“顾盼,我把我女儿嫁给你,委屈你了。”
“什么?”在场之人异口同声。
震惊之余,他们将视线纷纷转向顾盼。
顾夫人面露难色,很明显她非常抗拒这门亲事。
“我不娶!”顾盼拒绝得没有一丝犹豫。
顾夫人听见顾盼拒绝,对儿子露出赞许之色。
我早就知道顾盼肯定不会同意,如今亲耳听到他说不娶我,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我说亲早已被拒绝过无数次,有什么可难过的?
当然会难过。
被陌生人拒绝无所谓,被喜欢的人拒绝,怎么会不难过?
“爹,走吧,别为难人家。”我小声扯父亲的衣袖。
父亲没有理会我。
他一脸慈祥,对顾盼不急不慢道:“不娶也行,不娶你就入赘到我姚家,我会拿你当亲儿子看待。”
顾盼瞬间抱紧自己,满脸嫌弃。
他用疑惑不解的表情看我,不悦道:“大小姐,你看上我哪儿了,我改还不行吗?”
没等我回答,父亲抢先开口:“她没看上你,是我看上你了,你可愿入赘?”
“不行!入赘绝对不行!”顾夫人反对,说得义正词严。
“既然不愿入赘,顾夫人是同意令郎娶我女儿了?”
为了将我嫁出去,父亲也是豁出去了,堂堂县令,现在像个无赖。
父亲话头拐得莫名其妙,顾夫人哪能招架得住?她苦笑不答。
“我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你还决定要嫁给我吗?”
顾盼说得很大声,他平时不正经,此时却不像开玩笑。
我嘴角微微抽搐,沉默一会儿后,视线对上他的双眸答道:
“顾盼,你曾经说过,等我长大了,你就来娶我。”
“啊?”周围人的声音整齐又响亮,大家都等着顾盼回应。
顾盼摊手无奈,委屈道:“那是你逼我说的!”
“啊?”大伙默契依旧,脸上全是疑惑的表情。
我鬼使神差般鼓起勇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过要娶我的!”
父亲急忙接话:“对对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3
张府小姐生得极美,上学时,女孩子都喜欢和她玩耍,与她结伴而行;男孩子争着抢着帮她磨墨,都说长大后要娶她为妻。
而我只会跟男同学打架,打遍全校无敌手。
同侪们看到我都躲得远远的,背地里对我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他们还给我起外号,叫我“母夜叉”和“男人婆”,咒我将来没人要。
我听说后生气又不服气,便揪住同桌的衣领,威胁他:“记着,你长大了,得娶我为妻!”
当时的同桌就是顾盼。
顾盼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委屈又惶恐道:“可是我已经说过长大要娶张小姐为妻,男子汉不可以言而无信,你若真想嫁于我,可以做妾。”
我一掌拍碎他的砚台,顾不上溅满墨水的脸,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顾盼擦着脸上的墨水,战战兢兢地说:“娶娶娶。”
他怪异的口音听起来像是“去去去”。
我觉得他骗我,逼他对天立誓。
顾盼顶着一张黑乎乎的脸,站上桌子,双手叉腰对我吼道:“将来长大了,你若嫁不出去,我娶你!”
他跳下桌后我问他:“将来,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我相信你一定能嫁出去。”说完他大摇大摆离开。
只有我看着碎裂的砚台,愣在原地。
这个誓言我记了十几年。
每当有人说我嫁不出去,每当我相亲被拒,我就会想起顾盼。
反正顾盼会娶我,我屡屡用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
其实我也没想过要逼顾盼娶我。
但是,非要我嫁人的话,我最想嫁的人是顾盼。
4
“哼!什么驷马难追?你追得上我再说吧!”
顾盼说完,撒腿溜出大堂,一出门人就没影了。
父亲命随行的捕快赶紧追。
捕快没跑出几步远,就被“砰砰”从天而降的大网罩住,接连倒在门口。
顾盼向来喜欢研究机关巧术,这明显是他捣鬼。
他站在墙头,肩上扛着像炮筒一样的东西,对网中挣扎的捕快道:“这是铁丝织的网,你们解不开。”
顾盼的行为激起我的逆反心理,我非抓住他不可。
我还未出手,他将炮筒对准我。
“砰”的一声,炮筒中射出一个蹴鞠一般大的球,在空中散成一张网,精准罩在我身上,将我紧紧缚住。
我努力挣脱,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顾盼,你给我等着!”我怒喝。
顾盼吐舌做出一个鬼脸,跟我说“拜拜”,转身跳下墙头离开。
5
几日后,冰人们组织相亲集会,将城中未婚未嫁的公子小姐聚在一起,为大家牵线搭桥。
我听从父亲的要求,精心打扮去赴会。
我换上母亲亲手缝制的浅蓝色石榴裙,摘下男子常戴的玉冠,梳起时下流行的发髻,额间贴花钿,脸上抹腮红,嘴上点朱唇。
“你们听说了吗?县令大人带人上顾府,强行逼顾盼和他女儿成亲。”
“瞧她那打扮,今天来相亲集会,估摸着是逼亲没逼成。”
“她脸皮可真厚,换做是我,早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
集会上,一些闲言碎语传入我耳朵。
以往,为解决闲话源头,我会直接让他们吃拳头。
现在,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把骂人的话咽进肚子里。
只因今日出门时,父亲母亲千叮万嘱,绝对不能惹事。
闲话污耳,我转身离开,却冤家路窄,和顾盼撞个满怀。
他明显也在着装打扮上花了心思,玉冠折扇,锦缎长衫,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听闻顾夫人怕我嫁入顾府,更怕顾盼被逼入赘我们家,她逼着顾盼相亲,让顾盼赶紧成家,免得我惦记。
看样子传言不假。
顾盼认出我时愣了一下,转而笑道:“哟,看不出来呀,男人婆转性了?打扮打扮还是挺好看的。”
我提醒自己忍住,别和他计较,挺胸抬头,自信道:“我知道我很漂亮,我一直都很漂亮。”
正说着,前方突然变得热闹。
闻声远眺,一群男人乌泱泱簇拥在一个女子身后。
是张家小姐来了。
那群男人像蜜蜂一样围着张小姐转悠,她一颦一笑都能引起男人们的嗡嗡乱叫。
我和张小姐都是城中年过二十还未出嫁的姑娘,我是没人要,她是大家争相抢要。
大伙儿都疑惑为何她到现在还未出嫁?
冰人安排大家落座,顾盼坐在我旁边。
眼前一桌子的精致菜肴,看得我垂涎欲滴,我瞬间忘记自己来相亲的目的,迫不及待抓起一个大鸡腿,塞入嘴里大口撕咬。
顾盼轻摇折扇小声道:“我以为你是来相亲的,看样子是我多想了。”
我漫不经心,满不在乎,边嚼边说:“你不是说了要娶我吗?”
顾盼喝茶被呛得连连咳嗽。
“各位公子小姐,欢迎来参加【非诚不扰】相亲大会。”
在场之人立即收声,把目光投到说话的冰人身上,专注听讲。
“现场的每位公子桌上,都有一盏荷花灯。等下,念到名字的小姐依次站到台前。”
“小姐在台前向大家展示才艺,才艺展示结束后,首先由公子们做选择。”
“若公子心仪台前这位小姐,则给她留灯,若不喜欢,则吹灭自己那盏荷花灯。”
“接着是小姐反选,如果亮灯的人里,有小姐心悦之人,则牵线成功,若无人亮灯,或者亮灯的人里没有小姐喜欢的人,则牵线失败。”
“大家听明白了吗?”
大家都说明白,催促着活动赶快开始。
已有几个姑娘上场,一番被选和反选的热闹过去,顾盼的灯从头到尾没亮过,直到张小姐上场。
绸带灵动飘逸,花瓣漫天飞扬。
面若桃瓣,手似水葱,腰如杨柳。
张小姐仿佛是一只灵蝶,在花雨中翩翩舞蹈,身姿曼妙。
那种柔美令人痴迷,令人沉醉。
顾盼停杯,静赏美人舞蹈,他眼前的荷花灯太亮,刺到我的眼。
一曲舞罢,张小姐莞尔一笑,款款施礼。
现场掌声雷动。
放眼望去,场上的莲花灯都明晃晃亮着。
只有顾盼那盏灯不亮,被我灭了。
他面前的莲花灯上扣着一个茶杯。
他光顾着看张小姐跳舞,一脸花痴样,嘴里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哪里注意到自己的莲花灯被灭。
待顾盼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你!你!唉!遇见你算我倒霉!”
他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甩开折扇,猛给自己扇风降火。
我心虚,强装镇定道:“哟,灭灯了?”
张小姐眼神扫向我,她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不明白,她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
周围响起一些细碎的议论声:“没想到啊,竟然会有人灭张小姐的灯。”
张小姐告诉冰人,场上亮灯的人里,没有她喜欢的人。
现场一片哗然。
轮到我上场,我还未走到台前,公子们已争先恐后吹灯。
甚至有人嚷着要我直接下台。
当我站到台中,只有顾盼一盏孤灯亮着,亮得很突兀。
现场气氛有些冷,冰人尴尬解释道:“各位公子,姚小姐还未展示才艺,才艺展示结束再选择是留灯还是灭灯。”
“早灭晚灭都是灭,有何区别?”
“哈哈哈……”
我伸直手,向大伙展示掌心的青花瓷杯。
嘣!
我徒手捏爆手中瓷杯。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静得可以听见碎片落地的声音。
冰人掏出手帕擦汗,小心翼翼打破沉寂:“大伙开玩笑的,姚小姐消消气,不知姚小姐要给大家展示什么才艺?”
“展示完了,这就是我的才艺。”我松手撒掉手中碎片,拍手弹灰。
冰人惊得张口僵立,片刻后勉强夸赞道:“姚小姐的才艺果然与众不同。”
冰人捕捉到顾盼那盏莲花灯,像抓到救命稻草,急忙请我反选。
在场之人都意外,竟有人敢为我留灯!
他们窃窃私语,对顾盼投去敬佩的目光。
顾盼瞪红双眼,挺直腰背,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我早已暗中将他穴道点住,他动不了。
轮到我反选,我毫不犹豫选顾盼。
冰人急忙恭喜道:“恭喜顾盼、姚诲,牵手成功!”
6
顾盼为我亮灯一事,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我那不明所以的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大张旗鼓为我置办嫁妆,盼着尽快将我嫁出去。
母亲察觉到我的异样,她对我说:“娘希望你嫁得如意郎君,不是如娘的意,也不是如爹的意,是如你的意。”
如意如意,应是按我心意。
顾盼如我的意吗?应该是的吧。
可听到冰人宣布我和他牵手成功那一刻,我很开心。
那天,我解开他穴道的时候,他恶狠狠的对我说:“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我再次告诉你,我顾盼,不可能娶你!”
这番话如一记重拳打在我心上,对方拒绝我的强制爱。
是啊,为了嫁给他,我廉耻心都不要了。
勉强他娶我,嫁给他后我真的能幸福吗?
我决定去找顾盼。
我到他家,家丁将我拦得死死的,门都不让我进。
我翻墙溜进顾府,顾盼院里布满机关,房门还上了锁。
顾府护卫多了一倍,全是来保护顾盼的。
他们生怕我突然请来八抬大轿闯入顾家,强行娶走顾盼。
他们对我不仅有肢体上的冲突,还有语言上的羞辱。
我恼羞成怒,打扒护卫,毁坏机关,一脚踢碎顾盼房门。
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顾府家丁只敢远远看着,不敢上前阻拦。
顾盼房里堆满他设计制造的武器,还有水轮车等乱七八糟的发明。
看见我,他吓得语无伦次。
我与他面对面,步步紧逼,将他逼到桌边,他背靠桌子,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
我一条腿高高抬起,猛踩在桌子上。
顾盼抱紧自己,仰头看我,带着颤音道:“你别乱来,我喊人了,非礼啊——”
“你就这么不想娶我?”
我目光注视顾盼,心很烦,声音却平静。
顾盼闭嘴,想了一下,避开我的目光,低声嘟囔道:
“男婚女嫁,讲究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哪有你这样勉强别人的?”
“我勉强你了?”
“你——说——呢?”
“如果我非要勉强,你会怎样?”
“我我我……顾盼可不会轻易屈服于你的淫威,你想做什么,好歹把门关上。”
我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抓起桌上的一把弩,弩头抵住他眉心,微笑着命令道:“顾公子,这弩做得不错,要多备些才好,过几天我进山剿匪可用得上。”
顾盼松了一口气:“你不是来……”
“我不娶你!也不嫁给你!”知道他要说什么,我索性把话先说了。
我将腿从桌子上拿下来,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顾盼突然把我叫住。
他说:“你们何时出发,要几把弩,这些弩做好后,我差人拿去给你。”
我隐藏内心的失落,背对着他说:
“七天后,我派人到你府上来拿。”
“你府上的护卫可以撤了,我不会再来了。”
7
顾盼出现在出发剿匪队伍里。
他给官兵们发了很多暗器,还设计出十连发的短弩。
这些新发明从未真正投入使用,以防万一,顾盼要求随行,武器坏了他可随时检修,也能亲眼见证使用效果,方便后续改进。
父亲已将顾盼当女婿,对于顾盼要参与剿匪的请求,全力支持。
一路上,顾盼整个人生龙活虎,上蹿下跳。
休息时上树摘果掏鸟窝,队伍移动时随手拉弹弓打野兔。
我只是远远看着他,和他保持距离。
一个人在心里扎根,要拔除是要费些心力。
幸好,没有情根深种,不是剜心之痛。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
我在心里给自己编了无数个不想顾盼的理由。
一个在心里和脑海里想了无数遍的人,即便在人海里,我也能迅速捕捉到他的背影和声音,何况他就在眼前。
刻意的视而不见,其实是自我欺骗。
夜幕降临,我们的人在离山匪老巢不远的地方埋伏,准备找时机偷袭。
顾盼去解手却迟迟不归,我担心他遇见山匪,急忙去找他。
他意外踩中陷阱,被一张网吊在树上。
担心惊扰山匪影响我们行动,他不敢大声求救。
看他耷拉脑袋坐在网里,我打趣道:“向来是你给别人设机关布陷阱,如今怎么掉入别人陷阱里了?”
“天黑看走眼在所难免,你总算来了,快把我放下去,我腿都麻了。”
我双手抱在胸前,仰头故意逗他:“你求我啊。”
“快点,有人来了。”顾盼声音突然紧张起来。
不远处果然有几个火把闪动,我一跃而起,利剑出鞘,划开网兜,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救下。
顾盼抱怨道:“你揪人衣领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生怕打草惊蛇,我拉着他躲进粗壮的树干后。
擎着火把过来的壮汉正是这座山的山匪,他们发现树上网兜空空如也,悻悻离去。
8
突袭山匪的行动开始。
有顾盼的神兵利器相助,我们将山匪打得屁滚尿流、落花流水。
可剿匪结果并不如意,我们低估了山匪老巢的防御能力。
匪巢入口是一个狭小的山谷,那是进入他们老巢的咽喉要道。
若想一举端掉山匪老巢,势必得冲破这道防线。
我领兵打头阵,我们有几个兄弟意外受伤。
顾盼虽会些三脚猫功夫,终归是缺少实战经验,数次险些被流箭射中。
土匪死守入口不出,他们在入口处布满陷阱,我们攻不进去。
我给伤兵消毒上药,包扎伤口,顾盼默默给我打下手。
“你们每次剿匪,都要在刀口上拼杀?”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清洗手上的血,收拾散在地上的药罐。
不能轻易拿官兵们的性命去冒险,山匪的防守固若金汤,久攻不下,我们只能领兵撤退,另作打算。
父亲为此愁眉不展。
我去找顾盼,向他请教如何找陷阱。
“找陷阱?找什么陷阱?”
“像那个把你吊在树上的陷阱,在山林中,类似于这样的陷阱怎么找?”
顾盼开始端起架子,故意刁难道:“你求我啊。”
“我求求你!”我神情肃穆,回答得很爽快。
顾盼似乎有些惊讶,全身顿了一下,缓缓笑道:“我教你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我还以为你会动手逼我,毕竟你很擅长强人所难。”
听到这句话,我心底一沉,愣住许久,莫名生出一丝愧疚。
是啊,我确实逼他做了不少事。
上学时,其他男孩子争相为张小姐做的事,我都逼着顾盼替我做。
比如逼他为我磨墨,逼他替我背书包,逼他给我送花……甚至逼他给我写情书。
片刻后,我用沉重的声音真诚道:“对不起,令你为难了,以后不会再逼你了。”
一直以来,我想要的东西,只管想着自己该如何得到,竟然忘了,自己的一厢情愿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9
来到山匪横行的山头,顾盼带着我找到一个虚掩的捕兽坑。
“这附近山匪出没,你到这里来找陷阱干嘛?”
“你要设陷阱抓他们?”
我伸出食指,做出摇头状:“你猜山匪设陷阱是为了什么?”
“你如何得知这是山匪设的陷阱?捕兽坑也有可能是猎人设下的。”
“你都说了这里山匪出没,普通人不会到这来。”
“你到这来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入陷阱。”
仔细观察,确认坑底没有危险,我纵身一跃,跳进捕兽坑。
我的行为触发陷阱机关,树上铃铛响起一阵“叮当”声。
顾盼弯腰俯瞰坑里的我,压着声音喊:“你疯了?”
我拍掉身上的灰,抬头淡定对顾盼说:“你回去告诉我爹,我进入山匪巢穴后,会想办法给他传消息,将山匪巢穴里的布局图送出来,到时候里应外合。”
“你这只……狼,要去入虎口?”
“你赶紧走吧,铃铛一响,很快就会有人往这里来查看陷阱。”
“靠边让让!”顾盼没有离开,而是让我挪位置。
我一头雾水,将坑里中间的位置让出来。
顾盼跳下坑,落在我旁边。
“你下来干嘛?”
“你好歹是个女孩子,让你只身入匪穴,说出去我面子往哪儿搁?”
“你要面子不要命?”我觉得顾盼有病。
“我不放心你,我陪你去匪巢。”
我故意岔开话题道:“你看上面。”
趁顾盼抬头,我立即出手将他点晕。
我搂住他的腰将他带出捕兽坑,藏进树丛里。
我舍不得,也不忍心,让他陪我以身犯险。
发现有人正往捕兽坑来,我再次跳进坑里,抓起一些湿泥抹在脸上,故意把身上弄脏,伪造出在坑里挣扎很久的假象。
“救命,来人,有没有人啊。”我娇滴滴地喊。
10
两个长得像土墩似的土匪,对着我大笑道:“没想到啊,今天的猎物是个稀罕物。”
“救救我。”我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们找藤蔓将我拉出深坑。
本以为这两个土匪会立刻将我带回山寨,谁知他们竟想非礼我,还要把我囚禁起来,留着日后慢慢享用。
我施展拳脚,把他们先后踹进坑里。
我想从他们身上拿到进出匪穴的凭证,谁能想到他们的凭证是手臂上的刺青。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全算错了。
我蹲在坑边,问坑里的人:“把你们山寨内部的情况告诉我,我就放你们出来,让官府对你们从轻发落,否则我就把你们活埋了。”
“你是官府什么人?”
“我叫姚诲!”
“哦,原来是县令家那个嫁不出去的小姐。”
他们相视一笑,我顿感脖子一麻,整个人一点点失去知觉,视线开始变模糊,全身软绵绵倒在地上。
11
我醒来时已身在匪巢。
陌生的房间里,房门死锁,门外日夜有人把守。
他们把我关了七天七夜,除了不让我出门,其他都是好吃好喝供着。
我身份暴露,要收集信息传递出去怕是难如登天。
幸好,顾盼会告诉我父亲,他们肯定知道我已身在匪穴,久久收不到消息,定会想办法救我。
正想着,门开了,顾盼拎着食盒缩头缩脑进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盼冲我眨眼,做出“嘘”的动作,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不是让你去给我爹传消息吗?”
“我已经把消息告知县令大人。”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从食盒拿出菜品摆好,压声道:“陷阱又不是只有一个,我找了个新陷阱,故意掉进陷阱里,就被抓进来了。”
“这里是匪穴,你进来干嘛?”
“我若不进来,怎么知道县令大人的千金要成压寨夫人了呢?”
“你说什么?”
我因激动,音量不自觉提高。
顾盼要我冷静。
“外面红绸飘飘,寨里正忙着布置你和寨主的婚礼,恭喜你啊,终于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我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说什么风凉话。”
顾盼痛得龇牙。
“你不是被抓进来的吗?怎么没被关起来?”
顾盼脑门一甩,一脸骄傲道:“自然是因为我有本事,寨主见我能轻松解开镣铐,看中我会设机关,能发明武器,特聘我为设计师,为全寨设机关布阵,允许我随处走动。”
“你这个叛徒,这么快就和他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你可没资格指责我哟,寨主夫人。”
顾盼的调侃令我无言以对。
安静思索一会,我下定决心道:“也好,我愿意嫁给他!”
顾盼怔怔地看着我:“你想嫁人想疯了?”
我朝他莞尔一笑:“怎么,舍不得我嫁给别人?”
顾盼不语,眼神避开我。
我继续道:“我假意答应嫁给他,然后在婚礼上杀了他。”
顾盼不以为然:“你真笨!只会打打杀杀。”
“你有何高见?”
“山人自有妙计!”
12
红烛纱帐,喜字贴窗,山寨里一片喜气洋洋。
我带好凤冠,穿好喜服。
两名匪徒持刀架在我脖子上,将我押去拜堂。
我看起来不像去拜堂成亲,反而像上刑场赴死。
堂前空旷的地面摆了几十桌酒席,众匪徒说话粗声粗气,嘴里喷着酒气。
他们喝酒吃肉,掷骰子划拳,吵嚷声响成一片。
见我出现,他们开始高声议论,目送我走入大堂。
“听说了吗?这可是县令大人的千金。”
“那又如何?县令之女不也得为我们寨主暖床吗?”
“哈哈哈……”
这帮混蛋,你们尽情笑吧,我看你们能笑多久。
我发誓,一定要收拾这帮土匪。
顾盼穿着一身红艳的新郎服站在堂前,他委屈的目光迎上我。
我满腹狐疑,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你也要成亲?”我问。
“救救我!”顾盼小声向我求救,他眼神偷瞄坐在堂上之人,说:“他要娶我。”
那人满脸络腮胡,一身匪气,他是寨主。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娶你呢?”
顾盼憋着哭腔:“他雷泽归妹,有龙阳之好。”
我惊得说不出话。
半晌后低声问寨主:“寨主,他嫁给你,我就不用嫁了吧?”
顾盼用肩膀挤对我,偷偷牙缝里挤出一些话:“你说的是人话吗?能不能有点良心,我是为了谁出现在这里?”
寨主轻咳,开口道:“你们两个,我都要!”
“什么?”我们异口同声。
他指着我说:“娶你,因为你是县令之女,从今往后,我们官匪是一家。”指头转向顾盼,换上淫笑的表情调戏道,“至于你,瞧着可人,本寨主喜欢。”
我们三个人一起拜堂。
13
婚房里,顾盼鬼鬼祟祟掀开我的盖头。
我梦寐以求的场景,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实现。
寨主要跟顾盼洞房,他把寨主敲晕,逃出来找我。
“快走!”说完拉起我的手就往外溜。
门口守卫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全被打晕了。
他将一把短弩塞给我,让我拿着防身。
顾盼说他早已摸清这里的地形图。
这个匪穴只有一个入口,四面由高耸的崖壁围成,只有一个出口,且有重兵把守。
出入人员盘查甚严,我们走不出去。
“那怎么办?现在不离开,他们迟早会找到我们。”
顾盼拍胸脯道:“放心,我有办法,我们可以飞出去。”
“飞出去?”
顾盼要我帮他把桌子一样大的竹篮抬到屋外。
经过一番捣鼓,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如八角亭一般大的孔明灯,灯下吊着竹篮。
这是顾盼的新发明,他点燃孔明灯,头顶上的铁盆瞬间烧起明火,灯罩一点点膨胀,孔明灯带着篮子一点点升空。
顾盼拉着我坐进篮子里。
“我们真的飞我来了。”我内心有些激动。
飘上夜空的巨形孔明灯过于耀眼,成功引起山匪的注意。
咻!一支利箭贴着我的鼻头划过。
回过神时,又一支利箭朝顾盼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张开臂膀挡在他前面,利箭射入我左肩。
低头俯瞰,看见寨主命弓箭手列阵冲我们放箭。
他要把我们射下来。
为防止孔明灯被射穿,我掏出短弩拨开接二连三射来的利箭。
篮子里有很多酒瓶,瓶口塞着布条。
顾盼点燃酒瓶上的布条,往下扔酒瓶。
酒瓶在地上炸裂,酒水撒开,瞬间燃起一片火海。
顾盼接二连三往下扔酒瓶,被酒瓶砸中的弓箭手,顷刻火漫全身,倒在地上打滚。
地面列阵的弓箭手成功被打散,我们的孔明灯也越升越高。
擒贼先擒王,趁目标还在射程之内,我找准时机用短弩射中寨主的眼睛。
我们的危机得以解除。
我放下短弩,捂紧肩头,咬牙问顾盼:“这个孔明灯可以控制方向吗?”
“可以!”
“你可知他们的粮草和武器在什么地方?”
顾盼从怀里掏出地图:“我把他们内部地形图全部记下来了。”
顾盼操控孔明灯,飘到匪巢大本营上空。
我们扔下燃烧的酒瓶,把他们的粮草储备和武器库全烧了。
俯瞰下方,匪徒的山寨是一片火海,人像骚乱的蚂蚁,在四处乱窜。
山寨外,官兵们举着火把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攻入山寨。
顾盼说他早已用风筝把寨子里的情况传给我爹。
肩头伤口扯得我一阵阵生疼,我失血乏力,瘫坐在篮子里。
顾盼蹲在我面前,撕开我的衣服,准备替我拔箭。
他温柔地说:“你忍着点。”
我咬牙忍痛道:“你动手吧。”
毫无防备,一个柔软温热的唇瓣堵住我的唇,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脑海一片空白。
肩头传来刺痛,回头发现箭已离身。
我脸颊热热的,心怦怦跳得厉害。
他把酒淋在我肩头,我疼得想躲,他伸手摁住我,叫我别动,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得消毒,忍着点。”
我抿嘴皱眉,强行忍耐,额上汗涔涔,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两颊滚落。
顾盼撕开布条给我包扎好伤口。
“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有气无力道:“你放心,我不会用救命之恩逼你以身相许。”
猝不及防,他的唇瓣又贴上来了。
亲完他问我:“这样,还疼吗?”
我有点蒙,愣得像个木头,全然忘了疼。
他索性捧起我的脸亲,肆无忌惮地亲起来。
我们亲得投入,亲得忘我。
亲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姚诲,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茫茫夜空里亮着一盏天灯。
脚下是万家灯火,头上是万里长空。
我们借由孔明灯的暖光,在摇篮里拜天地,请天地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