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 脱
“今天咱们不是还去给那个孩子送教吗?”我问李老师。
挣 脱“嗯,你去不?”李老师答。“去,走的时候叫我一声啊。”
吃罢午饭,带着给孩子礼物——一个新书包、一双鞋子、一袋花生,我们一行四人就上路了。
车子出了市区跨过高速进入山区,尽管是水泥路面但仍然一颠一簸。两边梯田的小麦倒是已经泛黄了,在正午太阳的暴晒下慢慢的裂开了嘴儿,根根麦芒儿直竖。“应该又是一个丰收年吧!”我想。
同行的王老师、申老师、李老师她们三个仍在教研中:上次去给那个小姑娘教的东西不知忘了没有;这次如何强化;造成小姑娘目前状况的原因以及对今后的预期……一个个专业术语从她们的口中蹦出来,于我来讲就是门里门外了。插不上嘴就只好洗耳恭听,尽量不打岔,或者就是想着什么的。
穿过了两个村落,第三个村落在水泥路的尽头出现了。这应该是一个小村子,只有三四排房子,一群人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谈笑着。
挣 脱 挣 脱“那不是xx和她爸爸吗?xx,来,到老师这儿来。”到底是年轻人眼尖,一个小姑娘应声走过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老师来了,走,到家去。”他们接过我们手中的东西顺着蚰蜒小路回到了他们家。
将所带的教具箱放在桌子上,“来,宝贝,让老师给你背上新书包,铅笔和文具放在这个小包包里……嗯,宝贝好棒!”一个简单的仪式之后打开教具箱,开始了她们的“课堂教学”。
挣 脱“来,咱们先温习一下我们上节课的内容,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跟着老师来,宝贝。”……
“宝贝,咱们今天搭积木。”于是,五颜六色的积木块儿从教具箱里拿出来,“这是红色的,红色。这是绿色的,绿色。来,跟着老师说……”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看着,一个个音节从她们的口中发出来,再转化为简单的音节从小姑娘的口中说出来;伴随着一块块相应颜色的积木经过小姑娘和她们之间默契的配合,不一会儿就搭起一座梦幻的城堡……“这应该就是我们的最基本的教育吧,接受——正知——模仿——”我悄悄的给这节课下着定义。
挣 脱挣 脱
挣 脱
“来,宝贝,看看这是啥?”一张张图案变戏法一样从书夹里拿出来,摊在桌子上。“对,裙子。来,老师给你画笔,你在裙子上涂上你最喜欢的颜色……”于是,大手紧紧的握着小手,在图案的空白处涂抹着童话的色彩……
我轻轻的推开门,走出了院子,打量起这个院落:它很偏僻,也很简单。说它偏僻是因为它处在这个村落的西边,大门正前方正对着一条沟,一条小路通向外面。说它简单也就是一座农村常见的小院子,但是我想这个院子应该是工程不小的,因为首先需要把崖头上的土洗下来,而后成一片空地,再盖房子,这委实也够辛苦了。
“老师,你出来转转啊。”那个小姑娘的爸爸不知什么时候从北边的坡上下来了。“嗯,这麦子看着还可以啊。”“是呀,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割麦子,这一小块一小块的,交给她我不放心,她也不会割……”言语中透露着无奈,但更有一种担当。
一番攀谈之后我知道他才四十出头,是家里的老大,少年丧父,自己就十几岁就开始支撑门户。弟弟大了成家后去了县城,自己好不容易成了家,爱人癫痫并且神智不正常,生养两个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十岁了,也都不正常。爱人病不发作时在家看孩子做饭,其他的也就无从谈起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也就不能出远门干活赚钱,只是近处有活儿的话干个几天,出门之前还得把家里一切吃喝安排好才放心。
“家里这种情况应该有低保吧?”我问。毕竟三个病人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仅靠他一个人打工是很难的。
“嗯,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更不知道咋办了,”他回答道,“上级政府包括村子里领导和乡亲们都很照顾的。”眼睛里是感激,“你们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平时吃罢饭我就带孩子们出来,大家伙儿也没人嫌弃。”
“嗯,家里现在地还多不?”我问。“还有十几亩吧,包括坡地。”“哪能不能搞点其他的比如说种植、养殖之类的?老是这样也不行啊,按照当前的形势,近处没活干远处也出不去这也是挺麻烦的啊,再说以后咋办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句话引起了他的伤心往事,沉默好久,他才抬头说:“原先我也想过并且准备养猪,但是你看现在这个价格,不好办啊。再说,我要出去干活的话他们几个也不会干啊……”
是啊,这确实是一个事儿。我也沉默无语,但是毕竟还得面对这个现实啊。一家老小老弱病就靠他一个人扛着,年轻的时候还行,五十岁以后咋办?六十以后咋办?孩子们大了咋办?
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内心一种敬意油然而生!
“那你这样啊,不搞大规模养殖,先弄个几十只百十只小鸡慢慢来,先让你爱人学会……然后把坡地全部种上果树,比如核桃之类的……”我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他。
“这个倒可以,”他说,“现在我还能干动活儿,得出去干活,无论如何得给孩子攒点钱,不管以后怎样我都得这样做!”
挣 脱……
车行驶在山间的水泥路上,她们三个依旧在交流着这个小姑娘的课以及这次她的表现、接受能力和上次的差别,我心里还想着这个家,这个倔强的男人以及他的孩子、爱人,想着他的现在,将来。除了敬意之外还有一些想法在里面,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现实还是天真,我只知道在他的内心有一个悠远的梦想……
“李老师,下次去的时候记得还叫上我哦,我得给那小姑娘他爸爸再唠叨唠叨,趁他还没出去干活儿……”
“好的!”李老师一边扒拉着方向盘边回答我。
不知为什么写下这几段文字的时候内心很沉重。应该说这几年自己所面对的这些家庭也算不少了,但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
面对命运的摆设,有时候我们是无法选择的,因此很多时候学会了适应。但是无论如何心中总会有一点东西存在,比如这个人,这个家庭,包括他(她)们的未来。于是挣脱命运的束缚或许是生命面对蹂躏时最基本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