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故事散文

父亲,我原谅你对贫穷的束手无策

2019-10-10  本文已影响0人  沙宁
父亲,我原谅你对贫穷的束手无策

回忆从前,想想现在,我总感觉当年考上大学,好像是世界为我打开的另一扇门,一扇让我和家人都重生的门……


父亲的一生,多是坎坷艰难、贫苦悲痛的。他常常对我说:我们家不同于别家,别人有的我们不敢祈求,别人不会遭受的苦痛,我们要一再忍受。

这就话像一种咒语束缚着我:我们的家庭是不幸的,自来有之,我不该祈望光亮的明日。

每一个曾经在贫困中打过滚的人,在自己的生活中,或许都曾有过和我相同的感受:都说贫贱夫妻百日哀,可是,贫困中的日子,哀的岂止只是夫妻,房屋,庭院,空气,花草,能沾染到此种气息的万物,都与幸福隔绝,褪化成黑白色,没有五彩。

还好,作为孩子的我,因为不谙世事,在自己的童年里,对于苦痛的袭来,还没有很大的感触。你面临的是怎样一种生活!这个世界都有些什么不同,你不知道;别人的父母怎样相处,你不知道。生命赐予你的日子,是从一出生就规制好了,因此并没有让你觉得这有什么不合理之处,有什么不堪忍受之处。你甚至不知道有时候从心口掠过的撕裂感,它叫痛苦!你不知道在这之外,生活应该还有一种模式,一种叫做快乐和欢欣的模式。就这样,生命中的那些一个人的痛哭,即莫名其妙,又来势汹汹,且理所当然。

当屡次被父亲强推出门外,站在雨地里听房间内的争吵声,哭泣声时,我慢慢的习惯了,接受了。这些事情只是一如既往的反反复复的重播。眼泪,已经成为我在恐惧、害怕时的生理陪伴,没有其他特殊意义。

我无数次试图拆解这个痛苦之谜:也许是父亲在他的一生里,被命运之手折腾了太多次,每次提起无数的勇气去奋斗,最後都会被无数的挫折所打败,才会让他多年来的磨难压弯了腰,磨平了锐气,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拥有可以让家庭幸福的能力。也许是母亲乐天知命的性格令他恼怒,令他不知所措,无法相处。于是他开始抱怨,开始发泄,农家汉子的力气与憨厚,被他当作回击生活嘲笑的武器,四处寻找生活的麻烦,寻找我们的麻烦。那时候的生活,好像处在狂风暴雨下的小树,终日惶恐不安,我与母亲,连同父亲的伤痛,都需在每天鼓起无数的勇气后,才熬着度过旭日东升的早晨。

随着时间它不断前进,我也慢慢的在长大,窒息和压抑的感觉要把我吞噬,令我绝望,我想逃离。我不懂,一家三口,他们明明都很爱我,很爱这个家,可是,为什么我们却不能像别人一样幸福。


我的逃脱是没有目的,还是孩子的我,能到哪去?在学校,我却发现了我的避风港。学校里的生活从来没有伤痛,自由的我,比风里生长的禾苗还要欢欣。同学的陪伴让我忘记了疼痛的回忆,知识的灌输让我看到了五彩的世界,我为什么还要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呢,这里有另一个更好的地方!

可我有想念的人。父亲,还有需要我关怀的母亲。这样的矛盾。我亲爱的小伙伴们,还有广阔的沙滩,流淌的淮河,美丽的田野,都不能遮蔽我对父亲的回望。我爱我的家乡,我那么想念,不能自抑。

回家了,其实,一切如昔。时光在不断前进,家里的生活却停滞不前。步入中年的父亲,除了暴涨的脾气,被岁月多添的几条皱纹,一切没有改变。母亲依然爱我如初,生活的伤痛,在每次夜深人静时,向我一一倾诉,或许母亲从没有把我当作孩子,而是当作依靠,为我,她才愿忍受那么多,却不知,她才是我真正的依靠,我感谢她为我的付出,铭记一生,不敢忘记。在这样的岁月里,我们彼此扶持。

或许知道自己命运的坎坷,渺茫,我把学习当作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在忍受生活的痛苦时,我试图做出反抗,认真学习就是我当时可以拿出反抗的唯一武器。我不停的努力,艰苦卓绝的学习,渴望知识能带我逃离这痛苦的地方。甚至有时候我会妄想:如果知识能拯救这个破败的家庭,能拯救我绝望的痛苦,那么,无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日子没有回答我,它依旧在蜿蜒的行进着。但我在学习上确实取得了一些收获,那一年的夏天,我考上了大学,我是村子里少有的女大学生了。可,那时,父亲母亲眼中奔涌出的泪水让我难过,或许,我的逃脱之梦已得以实现,但是,谁又能够拯救父母间争吵的痛苦?

那一天,我决心,再也不过像我父母那样的婚姻生活,我可以努力让未来的家庭变得完整、温暖而幸福。

我原谅父亲。在我和母亲的人生中,父亲从来不是处在施暴者的位置,我和母亲也不是被伤害者。我爱他,或许在年少无知的童年中,我恨他的残暴与不近人情。但随着岁月的洗涤,在经历了种种伤痛与绝望后,我才慢慢体会到父亲的内心。他那时急于摆脱生活给予的劫难,因为年轻,痛苦,不屈,却又无能为力,才选择了这样一个错误的方式来做无力的抗争,伤害了爱他的我们。而母亲试图把他救出深渊,不断妥协忍让,他却把母亲当作同嘲笑他一事无成的人混同,所以后来的伤害就那么深。


我的简单粗暴却急于改变命运的父亲。我原谅你。

在新的校园中,我看到“草在结他们的种子,而风在摇它的叶子”,我听到无数的学子琅琅的读书声,我触摸到图书馆一部又一部的文献典籍。真的,真的,我觉得我触摸到了幸福。

每当这个时候,我回望我的故乡,回望站在村口的父亲和母亲,我都会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我的爱,让我如此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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