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里的雪

      欢欢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帽子上落了一点雪。

      “外面下雪啦？”

      “对呀，初雪呢。”说着，欢欢抖了抖帽子，换掉了脚上的雪地靴，踢上棉拖鞋。

      “哇，还是宿舍暖和啊。有空调，有暖气，有吃有喝的，一点也不想出去啦。刚刚还看见有几个姑娘吃雪糕，天呐，也不怕冷。”

      “是吗？”我来了兴致，“现在还有雪糕卖啊？”

    “对呀，奶茶店里的甜筒。”

      这样啊，我以为还是以前和姥姥一起卖的东北大板呢。

      东北大板，奶油雪糕，是我小时候最爱的一种。它是属于冬天的雪糕，低温天气冻得住它，不用放进冰箱。不同于夏天吃起来油腻腻的感觉，天气寒冷，吃的是冬天的感觉，雪的味道。

      家在农村，几十年前的农村还不像现在这么现代化，有的只是一片片农田，一户户人家。冬天的时候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有的只是带着长长烟囱的煤炉，带着温和的暖度和呛人的空气。因为这，我不爱呆在屋里，闲着没事就往屋外跑。姥姥怕我冻着，拿着棉袄追着我跑。

      小时候体力还是可以的，一溜烟就跑到屋前的菜园里了。进了园子，一层层的雪盖着小青菜们，和小狗一起玩，团着一把把的雪和小狗打雪仗，从来只有扔出去的雪团，没有打过来的子弹，小狗也摇着尾巴和我互动，那不管姥姥怎么喊，一定是不愿意出来的，其实更不愿意穿那个老棉袄，多厚啊，我的手，我的胳膊都不能听我指挥了。

      但，姜总是老的辣嘛。姥姥一条制胜法宝，我便乖乖把胳膊伸出去任她摆布了。

      ——“你穿上衣服，我带你去卖东北大板。”

      姥姥卖大板的地方在市集入口处。在出发之前，我们要把一箱大板从地窖拿出来，再裹上一层大棉被，放在自行车的后面。就可以出发啦！哦不对，还要等姥姥把我包裹的跟大板一样暖和才能出发。

      卖大板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在路上打雪仗的小伙伴们看见我和姥姥推着自行车都欢呼一声，然后赶紧跑进家里面去。可不是因为我的神气让他们避而不见，他们是回家拿钱了。果不其然，过一会就有一群小孩子跑出来跟在我的后面。

      “东东，今天的大板有巧克力味儿的嘛？我想吃巧克力的。”

      “巧克力的太腻了，不好吃，原味的好吃。”

      “不对，不对，哈密瓜的好吃。”小伙伴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哎呀，别吵了，都有都有！不过我还是觉得香草的最好吃。”我不耐烦的打断他们。

      “不对！…”“巧克力！”“哈密瓜！” 又开始这无尽的循环了。姥姥嗔责地看了我一眼，“都有的。你们爱吃的都有”

      到了集市，刚停稳车，就已经有一只只手拿着两角的纸币伸到我们面前，“来个巧克力的”“来个哈密瓜的”“来个…” 这个时候我就是个尽职尽责的收银员了，别看我穿着一层层棉衣，我的速度从来没有慢过。

      等到一切都结束了，姥姥会从大板棉被的夹层里拿出一支香草味的大板，“给你的！” 我拿着这只香草的雪糕，狠狠的嗅了一口，又拿到姥姥的眼前，“姥姥，冬天的味道。”姥姥只是笑，不作声。

      “我进被窝啦！好暖和！” 欢欢早已收拾完一切，上了床。

      时代进步，暖气空调给我们提供了御寒法宝。我们的身体也逐渐丢掉了御寒的机制，变得越来越娇气。冬天到了，我们抱怨天气的寒冷，道路的湿滑，就连雪我们都透过手机镜头去欣赏，不敢伸手去迎接这洁白的世界。温暖的被窝给我们幸福的感觉，殊不知，躺在被窝里面的我们错过的是一整个洁白的冬天，是整个自然的轮换。

      “你要出去啊？”欢欢疑惑的问，“外面很冷哎”。

      “嗯，出去看看有没有卖大板的”。

      我戴上帽子，走进了这熟悉的冬天。

被子里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