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歌》之红颜葬(1)
剑吟霜,笙箫几催红颜老;红颜老,梦里寥寥,谁共觥筹?提笔寄语赋心伤,江湖一笑欲逍遥。欲逍遥,寒星披照,黯然单骑,回首黯然销魂尽,红颜长思谁聆听?
——题记
一.乱局
自从天启二年起,江湖便乱得不成了样子。先有拈花宫的春夏秋冬四大杀手,横行于世,后有天下奇毒红颜葬震惊江湖。世人都道,这世道,是真的乱了。
后来,也不知怎的,世道却是平静了下来。
拈花宫销声匿迹,红颜葬,也是绝迹江湖。
若说大事,便是皇太子与二皇子多年来的皇位之争。不过,皇家之内,争权夺位之事历来常见,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眼下,最为世人谈论的,便是巫家的那位老将军与其大公子的失踪。
就像一场狂风,席卷了整个帝国。
“来人,上酒。”
红岩绿瓦的亭台,静如止水的月光,十里飘香的芙蕖池,还有,晚风唱响的竹海。那道偏冷的嗓音,在此等美好的景致下响起,确实,是有些突兀。
幸得,中途转入了一道悠柔的女声,才算挽回了半点遗憾,
“公子莫要着急,奴家,这就将美酒奉上!”
却见那明明略有了些醉意的人,抬起了黑眸,竟是清亮如东海的明珠,丝毫不见点滴的阴霾。本是趴在凉亭内石桌上的身子,也稍稍坐直了些,靠着一旁的丹红石柱,姿态有些慵懒。但更加慵懒的,是语调,
“怎么,高堂之上的军师过足了瘾,换了口味,到我府上当丫鬟了?”
“瞧公子这话说的。”还是清泠如冰雪初融的女音,只是话落时,绯红色的身影已经停在了男子的跟前。纤纤玉指捧着相得益彰的羊脂玉酒壶,优雅地搁在了石桌。袖口滚着绿萼梅的水袖,挡住了半分娇颜,欲胜还羞的模样,不胜惹人哀怜。
“啪啪”突然间,安静的空气中想起了几声掌声,刚才还靠着丹柱闭目养神的男子忽得站立起身。长腿猛得踏在一旁的石椅上,身子微微俯下,刚毅的俊颜正好就放大在女子视线的半分之前,
“你确实有几分姿色,只可惜,本公子不好男色!”
“没意思!”娇艳的丽颜神色一敛,先前清泠的女声,此时已成了暗沉的男音,
“我说巫二公子,你就不能有些情调么?”
“无聊!”被唤巫二公子的男子低叱一声,挥了挥衣袖,长腿落下,一个潇洒地转身。又是坐回到了丹红石柱前,靠上石柱,再次闭目养起了神来。
“喂!”某位男扮女装的人儿,已是恬不知耻地靠到了巫二公子的跟前,哀怨地道,
“就只许你抛弃功名利禄混迹江湖扮潇洒,不许我红妆加身装优雅么。”
巫二公子被他的喧闹吵得有些烦了,睁开眼,一把推开了他,正要踏步离去。却是听得那人道,
“军中可是出了大事的,巫二公子当真如此狠心,袖手旁观?”
巫二公子的身形,果然因他的话停了停。随后才道,
“有你举世无双颜轻在,何事都能大事化了。再说,鄙人已经不姓巫了。”说完,巫二公子大步迈开,踩上了凉亭下的石阶。
“喂,巫伯伯跟戕昼真的中了毒了。”对这踏下石阶的背影,颜轻大声地吼了一句。
可是,一直往前的脚步,仍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巫戕夜!”颜轻真的有些急了,竟是喊出了巫二公子的全名。一时之间,也是顾及不得,又道,
“你走啊,眼下是巫伯伯和戕昼遭了毒手,但很快便是巫家的小公主了。你最好一直这么袖手旁观,一直冷眼观望。待戕儿的尸体送上的时候,我希望你还是这么无动于衷。”
这回,巫戕夜的脚步终于停了。往回身,用连颜轻都看不清楚的速度移动到了颜轻的跟前。大掌,将颜轻纤细的脖子捏在指下。声音,冷得像沉寂了千年的寒冰,让人不禁周身一寒。只听得他道,
“你保证过的,她会安然无恙。”
“呵呵!”颜轻也是,苦涩涩地一笑,黑亮的眸子有些黯然,
“若我的保证有用,我宁愿她不嫁。若不是她哭着求我,终是死,我也会拦着她。”
“颜轻!”巫戕夜的声音,又是冷了几分。
“戕夜,回去吧!”似是,没有听到巫戕夜声音里的冷漠,颜轻的语音下,透着沉沉的哀求,
“巫伯伯和戕昼都出事了,如今,只有你是她的依靠了。若是真让二皇子那边的人拿了兵权,她,还能活么?”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甩开了手,颜轻被巫戕夜甩到了一旁。却是发现,巫戕夜清澈的眸底,闪过了一抹一闪而过的心疼。于是,也顾不上脖子的疼痛,又是站了起来,站到巫戕夜的身旁。
“但当初若不是她,巫家也未必能存活如此之久。太子从来都不是二皇子的对手,她这么做,不是才将你们巫家逼到了太子那一边了么,若不是她的那一舍,朝堂又怎会有这几年的安然。”
“够了。”不想再听下去,巫戕夜厉声喝住了颜轻,
“别说了,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了。”
“戕夜!”
“好了。”没有让颜轻再说下去,巫戕夜再次转身,踏下凉亭下的石阶。缓缓离去。
“戕夜!”似乎听到什么轰然倒地的声音,颜轻的嗓音从巫戕夜的背后传了过来。颜轻倨傲的身子,就这么挺直地跪到了地上。想他颜轻这一生,从来未曾跪过任何人,连皇帝都不曾跪过,如今,却是跪了他。
“求你,回去吧。她会撑不下的,她是你的亲妹妹,不是么?”
巫戕夜指间,也是猛地一颤。
“颜轻,何苦呢?心给了太子,身子给了二皇子,她什么都没有给你,如斯为她。值吗?”
“值的。”颜轻答。
但巫戕夜,却是没有再理会他,反而是再次移开了脚步,终是走出了颜轻的视线。
颜轻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他能够明白,巫戕夜心底的那股怨念。巫戕夜怪她,为了太子,竟是用自己设局,摆了二皇子一道儿,甚至不惜,将自己的终身幸福赔上;戕夜怨她,为了太子,逼得巫家选择了太子,卷入了皇位争夺的腥风血雨中。其实,戕夜恨的,不过是她对自己的不疼惜罢了。
只是,颜轻又怎么能忘了。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个颜色无双的女子,一身狼狈的站在他的跟前。无比坚定地对他道,
“太子仁慈,若是太子继位,那巫家势必是无忧的。但二皇子的心思向来毒辣,若他继位了,凭着巫家的冷眼观望,独善其身,他是容不下的。父亲举棋不定,不如,就让我替他做了这个决定吧。颜大哥,你助我吧。”
戕夜猜得对,他是为她,但这无关男女情爱,只是,怜惜罢了。
二.葬花公主
葬花,葬花,云裳还是成了皇帝亲自册封的葬花公主。皇帝,流落民间的女儿。可又有谁知,这,不过一场算计。
算计,皇家从来都不曾缺少过的算计。
云裳想笑,但终究没有笑了出口。因为,她也不过一颗棋子,养之千日,用于一时的棋子。不能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能,有着自己想要的自由的棋子。
顿时,云裳觉得心里一阵气闷。
瞅着这马车四壁,金羽流光的堂皇,云裳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皇家威仪;什么叫,金碧辉煌;什么叫,繁华奢侈。虽说,她只是个从民间认回的公主,但皇帝倒是没有委屈了她。今日出行祭天,随性护驾的,可全是近卫军内一等一的高手。仪仗,说是依着公主的仪仗,可都看得出来,比公主仪仗还要浩大许多。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天子出行。
想来,皇帝心里还是存了那个女子的,所以,才会将对那个女子的亏欠,全都弥补到了她的身上。那个女子,云裳名义上的母亲,实际上的,是师父。
云裳也知道,她的容颜像极了师父。不过,她确实不是师父的女儿。云裳还记得,那日她拿着师父临去前给她的雕花玉坠出现在皇帝面前时,皇帝眼中浮过的痴恋,不舍,和疼惜,最后都成一抹无奈,一片亏欠。当场,就认下了她,册封为葬花公主,赐寻花殿。并且,对持反对意见的人一律贬黜,甚至,包括皇帝极为看重的二皇子。
寻花,寻花,是想寻回她么?云裳忽得心里嗤笑,早已作古的人,早已烟飞的情,该如何寻得会呢。皇帝是傻了,疯了,还是故意的。
眼下,巫家的那两父子生死未卜,人人都在眼巴巴地望着那颗帅印。再说,太子与二皇子相争多年,说一准,这一仗还真的能够了了多年相持不下的局面。所以,皇帝才抛出她这个极具争议的女儿,这般不计后果地宠着,让那些存心思的人都猜去。
那,她云裳算是谁手里的棋呢?
若真是如此,那她这一路,该是不太平的吧。
果然。云裳只觉得一直平稳的马车一记颠簸,厚重地帘子外,隐隐传来了刀剑碰撞的声响。慢慢靠到了一旁,云裳青葱玉指小心挑起了帘子的一角,才想朝外望去,却被随着一同出宫的姑姑折月一把给了下来。又听得折月低声道,
“殿下,好生呆在车内,莫让那些贼人瞧去了容颜。”
云裳隐隐觉得好笑,那些所谓的贼人怕是早就知道她长啥模样了吧。所以,云裳当是不会乖乖听话地。再次掀开了帘子,这一掀,可不得了。正好瞧见了折月瞠大的双眼,倚在马车的窗沿边上,雪白的脖子,挂着一道深刻而狰狞的血痕。皮肉被划开,可见里面的筋骨,殷红的血珠子,不停从里边涌出,
“殿——下——”只喊得殿下两个字,便倒在了一旁。
“呀!”云裳被吓得瘫坐到车内,她不是没有杀过人,但从来没有见如此可怖的死法。一时间,只觉得胃好似变成了海,狂风大作,汹涌澎湃,闹腾得厉害。云裳只得用双手用力地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呕吐出来。
最后,还是没忍住,自顾地掀开挡在车门口的厚重帘子,云裳跳下了马车。跑上一旁的石桥,撑着半身高的石栏,天翻地覆地吐了起来,直到将胃里的最后一滴水都给吐了出来。才是罢休。
立时,云裳觉得胃里好像翻江倒海了一番,累就不说,竟是隐隐做疼,胸口也是沉闷的紧。
看来,今日着实不是个美好的日子。
今日,确实不是个好日子。
云裳吐得晕头转向的,没有发觉,自己已是离开护卫的保护圈。没有看到,几个刺客已经朝她靠了过来。
“公主小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云裳转过身去,正好对上了迎面劈来的钢刀。
完了。云裳心中暗叫不好,还真是没想,她居然会是命丧如此。索性,闭上眼,死就死吧,眼不见就好。可是,又觉得腰间一紧,被一道未明的力气拉了一把,险险避开了那一刀。后又听得一声惨叫,竟是那刺客趴在了地上。
云裳睁开眼,恰巧撞入了那对清澈的黑眸。那人长得真是不赖,高耸入云的眉,刚毅英挺的鼻梁,微微轻抿的薄唇,聚成了这一张隽秀无比的俊颜。都说天家的皇子长得好看,云裳也是见过的,太子儒雅,二皇子深沉,可皆没有眼前的人看着顺眼。
一时,竟是瞧得有些痴了。
若不是男子淡雅的嗓音,云裳许是还未回过神来。他道,
“在下的容貌,殿下可还满意不?”说着,嘴角还浮着暧昧的浅笑。
“额。”云裳总算回神,暗叱自己的失神。怎说都是公主,眼下,倒真是丢尽皇家脸面了。想着,说些话挽回窘态,倒不料竟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公子可有娶亲?”
“呵!”男子又笑了,温暖的笑意从嘴角直延到眉梢。清澈的眸底,泛着晶莹的笑意。怎看,都是那般的好看。
云裳瞬间尴尬得,满脸通红。忙扬起头,解释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未等云裳把话说完,男子的手,又搂上了云裳的腰。贴在她耳边道,
“我带你走。”说话间,搂着云裳,腾身而起,飞离了那充满血腥的杀戮现场。
两个人停下来的地方,是一片悠远的山林。眼前流淌了条清澈的小河,清澈到,可以看到河底自由游玩的鱼,而四周,则是成片成片的古林。
“咳,咳。那个,可以放下我了吧!”推了推还搂着自己的男子,云裳假咳了几声,道。
“嗯哼。”男子点了点头,真的放开了云裳。
周身一自由,云裳立刻就跑到了小河边上,挑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迅速地就扒开了自己的鞋袜,把脚伸到了河里。
“你这是做什么?”男子,有些诧异。视线在对上云裳雪白的脚裸时,立刻撇了开,身子,也一同转了过去。
“玩水啊!”云裳扬了扬眉,笑得无比得意。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
“反正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宫了。再说,折腾了这老半天的,累死我了,我当然要好好休息一下啦。”
“哦。”男子没有在多做言辞,背对着云裳,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呀,”看着他要走的模样,云裳莫名地有些心慌。对着他的背影,小声地问道,
“等伙儿,你会送我回宫吧?”
“嗯。”男子,先是脚步停了一停,然后又道,
“休息一下,等伙儿好力气送你回宫啊!”
“额。”云裳顿时愣了一愣,他倒是学得蛮快的嘛。接着,似是想起了什么般,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会再见面的。”男子脚步未停,答非所问地回着云裳。
云裳心里有些气恼,又道,
“我可跟你说,我可没什么好报答你的哦。”
不料,男子道,
“你放心,自有替你报答我的人。”
“你……”云裳顿时气结,这人,怪人。
三.动心了
那人确实守信,说送云裳回宫,就真的送云裳回了宫。不过,他还是没有告知云裳他的姓名,仍是那句,
“我们会再见面的。”云裳信他才有鬼,当皇宫是他家的后花园啊,她可是公主耶,高高在上的公主。
但那人偏是没有买云裳这个公主的面子,不说,就是不说。将云裳送到宫门口,“嗖”的一声,飞离了云裳的视线,连根头发都没有留下。
云裳心里那个恼啊,却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后来,他们,真的再见面了。
是在朝堂之上。
他穿了一身的朝服,器宇轩昂地站在她的面前,浅浅的笑靥温软如同碧波里的一湾涟漪。醉了云裳的眼眸,他的嗓音,还是那般淡雅,微薄,他说,
“公主,我们再见面了。”
云裳顿时晃了神,傻傻地愣在了他的跟前,连皇帝问她,是否是他救了她。她都呆呆地,点了头。似是无意,却是有意。
因为,她看见二皇子眼中的示意。
当下,皇帝就将那三军的帅印给了他。云裳这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巫戕夜。巫家的二公子,是那个栽在她的乱魂散下的巫老将军巫狄的儿子,巫少将军巫戕昼的弟弟,二皇子妃巫戕儿的哥哥。
他们,是敌人。
云裳心下忍不住有些感伤,还没开始相遇,就已注定为敌。那为什么还要相遇呢?后来,又听得皇帝身边的太监道,
“巫家次子,年少有为,特许继承父位,官拜一品大将军,执掌三军帅印。招为驸马,与葬花公主择日完婚。”
云裳一愣,他们,竟是这样的缘分。
皇帝,已经从他的龙椅上走了下来,走到云裳的身旁。宠溺地问着她,
“皇儿对朕选的驸马可还满意,若是不愿,此时后悔不曾晚矣。”
“父皇存心取笑儿臣。”云裳佯装娇羞,偏过脸去,心里,却是一片凄凉。
巫戕夜却是跪到了地上,
“微臣谢陛下隆恩,臣定会一心一意对待公主,不让殿下受到丝毫的损伤与委屈。”
“恭喜陛下喜得贤婿,恭喜公主殿下,恭喜驸马爷!”堂下的群臣也是跪了下来,除了贺喜的声音,就是奉承的声音。
听得云裳心里更烦,一时乱得,没了个主意。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寻花殿。
只是回过神时,人便已经坐在了寻花殿内的梳妆台前。
又入夜了,殿内早已掌了灯。云裳接下发上的髻,摘下簪子,一头青丝垂泄了下来。镜中的容颜,颜色无双。云裳自是知道,自己长了一副好皮相,弯弯柳眉,秋瞳剪水,唇若樱绽。但云裳从来都没有上心过,倒是镜中照出的翩然而至的倩影,让她上心。
是一身着水绿色宫装的宫女,径直走了过来,头低下,俯在云裳耳边低语了几句。云裳眸色一暗,回道,
“那这就去吧。”说着,就起了身。
水绿色宫装宫女有些愕然,惊讶地望着云裳难以置信地道,
“可是,可是……”手指指了指云裳垂下的发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了句完整的话来。
“没有可是,走吧!”云裳轻瞟了宫女一眼,毫无所谓地答。
“哦,是。”宫女,这才领着云裳走了出去。
其实,那水绿色宫装的宫女,哪能真的只是个宫女啊。她是,拈花宫春夏秋冬四大杀手之一的春,春祭。连云裳也是,四大杀手之一的冬,冬裳。
她们共同的主子,是,是帝国无比尊贵的二皇子殿下,云烨。
穿过一道道曲水回廊,经过一座座亭台楼阁,春祭和云裳终于来到了与二皇子相见的地点,朱华阁。这是一座皇宫里最为偏远的一座楼阁,地处皇宫的西北角,平日里很少有人来,相传,还闹鬼。
今夜里倒是热闹,还掌了灯。朱华阁临着轻烟湖而建,浑黄的烛光落到了轻烟湖平静的湖水里,泛着好看的光。
春祭地位卑微,自是不能入内的,在朱华阁前的九曲桥入口处就停了下来。对云裳道,
“公主,主子请公主独自前往。”
“好。”云裳点了点头,移开莲步,踏上了九曲桥。
朱华阁共有两层,底层是凉亭式样的构造,四面通风,所以,四面都设有纱帐。往日里,纱帐可都是被系在四角的石柱上,今晚,也是全都落了下来。一同落下的,还有朱华阁门口的水晶帘子。
云裳停在门口还有十步之遥的地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阁内,缓缓传来二皇子特有的低沉嗓音,
“莫不是这次的教训还不能让你长记性?”
“呵呵。”接着,是一道清脆的女音,
“殿下恼什么,殿下娶了他的妹妹,他也娶了殿下的妹妹。亲上加亲不好么?”别人或是听不出,但云裳怎会听不出,这声音,这语调,除了二皇子妃,还能是谁。
是的,室内的女子,正是二皇子的正妃,巫家的幺女,巫戕夜的妹妹巫戕儿。
“看来,本皇子对你还是太仁慈了。”二皇子阴冷的嗓音再次响起。
“可不是么。”二皇子妃答,
“这帝国上下,朝堂内外,可是人人都讲,殿下对臣妾那是百依百顺,疼爱有加。仁慈这一词,还是浅薄了。”
“巫戕儿,你胆子大了不少呀,是因为他回来么?”
“殿下一贯聪敏,这等显浅的问题,还需臣妾为您解答么?”
“巫戕儿。”二皇子到底是恼了,声音生生沉了几分。
“臣妾在呢!”二皇子妃倒是不在意,还是那副懒懒的调调。
“你的好日子很快到头了。”二皇子这话说的让云裳有些迷惘,二皇子向来阴沉,忍性极好,云裳当真是没有见过他如今日这般,显露怒意的。何况,还是威胁他向来宠爱的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倒还真是有趣的人,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她还是声色不变,爽朗地道,
“那臣妾就先回去等着了。”又听得细细的脚步声响起,果真看见二皇子妃从朱华阁内,走了出来。
“皇子妃吉祥。”云裳匆忙拜了一礼。
“公主怎行得这个礼呢,我们可是亲上加亲的亲戚呢。”说着,巫戕儿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靥,才走出了云裳的视线。但在那灿烂之下,云裳还是寻到了她心底隐藏的那抹悲凉。
对巫戕儿和太子,二皇子两兄弟之间的渊源,云裳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外界说什么,二皇子强抢了太子的心上人,才使得两人暗里的争斗明亮化。什么呀,是巫戕儿自己设计了二皇子,倒也不是因为她爱上了二皇子,是为了太子吧。
因为就在她嫁了二皇子的第二天,太子就伙同巫家的巫戕昼,除掉了二皇子的得力爱将,礼部尚书端阳。理由是,谋害太子,下场是,株连九族。
二皇子和太子的争斗,也是从那时拉开了序幕。
“是不是想在外面站一整晚。”二皇子阴沉的嗓音再次传了出来,云裳才回过了神。忙忙抬步,走进朱华阁。
盈盈就拜了下去,
“属下参见主子。”
“你就要,嫁给他了。”没有征兆地,二皇子忽得将云裳拉入了怀中,长臂搂着她的腰,鼻尖对着鼻尖,深沉的眸光,让云裳心里一寒。
“主子?”咽了咽口水,也只能吐出这么两个字。
“裳儿,我后悔了。真不该,让你进宫的。”别看二皇子说得深情款款的,也就云裳才知道,这是他发狠前的预兆。猛地,云裳推开了二皇子,挣脱出他的怀抱,一把跪在了他的跟前,
“主子。”说出口,还是这么两个字。
二皇子也没有生气,径自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云裳跪着的身影,淡淡地道,
“裳儿,你动心了么?”
“没有。”云裳匆忙答。
“希望,希望你不会让本皇子失望。”又是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说完,二皇子才离开了云裳的身旁,走出了朱华阁。
“呼!”云裳这才松了口气,坐到地上。
动心了么?摇了摇头,云裳心下苦笑。
她早已失去了动心的资格,不是么。
长按这里,我说流年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