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错与对

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们只看利弊。

这句被人说烂的话乍一眼看上去好像有些道理，但仔细想来小孩子真的会分错与对吗？

或者说，事事都是非对即错，非错即对吗？

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向我展示了一个小孩子眼中的对与错的世界。

书里的第一章便讲了一个让人悲哀的故事。

黄花大闺女秀贞是王家的独女，心地善良，勤劳肯干，大家都喜欢她。

有一天她遇上了一位来到此地的穷学生，两人一拍即合，情意绵绵。分别之际，穷学生信誓旦旦承诺会明媒正娶，然而一走不回。

殊不知孩子已在母亲腹中成熟，王家夫妻没了主意，只得同意让孩子生下，不被承认的孩子被剥夺了长大的权利，任人丢弃。秀贞被骗，顷刻间最后一根稻草落下，她“疯”了。或者说，大家都认为她疯了。

她经常碎碎叨叨，想象着自己的孩子小桂子就在身边，只是一直贪玩不着家。她记得孩子后颈上有一块胎记，于是关注着每个过路的小孩，撩一撩她们垂下来的小辫子。

大人们都不准自己的小孩接近她，所有的小孩也都避着她。可英子是个例外，喜欢跟着秀贞，听她没头没脑的胡话，喜欢她做完家务，微微发红的脸庞，看着她垂下来的睫毛，觉得“像一排小帘子”。

英子对小桂子的故事半信半疑，直到她遇上了小伙伴妞儿。

妞儿的父母对她很是恶劣，叫她唱戏赚钱，一不如意就又打又骂。偶然的一天她偷偷告诉英子自己不是亲生的孩子，这份秘密加重了英子的疑心。

几度抽丝剥茧，就像在一团如乱麻的丝线里，英子终于找到了线的两端。

一端是苦苦寻找孩子的秀贞，而另一端是思念亲生父母的妞儿。

于是，一个天大的，她想也不敢想的计划在心里萌芽了。她要帮助这对可怜的母女逃出城里。

计划很完美，秀贞和她的小桂子终于团聚。可是那趟出逃却把她们永远留在了相认的这一天。

英子生了一场大病，跟随着父母离开了惠安馆。秀贞和妞儿就像大病中的一场梦，越来越远，越来越淡。但在那场梦中，她们终究是团圆了，一起踏上了小船儿，去向幸福的远方了。

自此，这个故事结束了。

如果说不让英子接触秀贞是对，那么英子毫无疑问是错了。可这个错，应该怪在秀贞的身上，还是怪在不负责任的穷学生身上，亦或是归咎于丢弃孩子的王家夫妻身上？

没有人说得清，因为每个人背后都牵着无数的线，在历史的大背景下，他们就如同是复刻的一个个提线木偶，重复着一套又一套的规定动作，早已不是对错和好坏能够区分。

如果说帮助秀贞和妞儿是错，那么英子是大错特错了。可我们都知道，天底下没有哪一种说法是拆散至亲，反对团聚的。所以英子哪怕冒着家人的责备和身体的不适，也要促成秀贞和妞儿的相见。

哪怕我们知道团聚只是顷刻的欣喜，未来的路漫长且灰暗。但这种迟到了几年却血浓于水的爱足以治愈以前满是伤痕的伤口，也能够化为盔甲抵挡未来所有的荆棘。

对和错，仿佛是线的两端，一直都站着对立的一面互相争执。但很多时候，我们都处于这条线的中间，孰对孰错，又能怎样分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