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一)
那天,整个城市环裹在巨大的黑色穹顶下,一块块接壤着的乌云稳步踏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张开大口吃干抹净一切。
顷而间,空中飘起了水珠,打湿了昏黄暗淡的老墙。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它的身上,开始是点点细雨,随着老天一声怒吼,地上出现了一层层水波状的涟漪,由远及近。身上的毛发没有了之前的蓬松感,从一整块白黄色的毛毯变成一张湿漉漉的抹布,紧紧地贴着肮脏的地面。它就在那儿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反应,过路的人匆匆举着伞小跑着从它身边经过,全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难得有人在它面前驻足,也只是顿了顿,微微提起嘴角一边,轻啐一声“什么东西”,而又骂骂咧咧地消失在这雨雾缭绕之中了。
自那之后,我也再没它的消息。
春末夏初之时,天气久违的好,靠八点的夜晚竟能看到漫天的星光,在这季节的上海实属罕见。这天不像前不久那样的寒冷,也没有一早的炎热,路上的行人褪去了厚重的袄子,白花花的臂膀和大腿交错出现,微风习习,催赶着四周的树木和草儿颤动,祥和得有些不自然。
我如往常一般,下班往家中小道回。突然想起半年前喂养的那条小土狗,时常在家楼下肆意地蹿腾,一会儿拱拱周边的垃圾桶,一会儿惹惹正在方便的小泰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那时它才半岁,却长得硕大无比。我只知道这家伙并不是流浪狗,是别人自家养的却拴不住,成天在外头晃悠,便索性任它去了。
回家时每每我见着它,常想逗玩一番,它倒也不生人,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但畜生终归是畜生,且与我情谊尚浅,这有其它人一来,又跟过去了。
也许是因为有缘,又也许是占有欲萌生,我害怕,害怕久而久之狗子便忘了我。于是开始隔三岔五喂它点火腿肠,它像是懂我,愣愣地看着我解开肠衣,再坳成一截截扔进它口中,心满意足地嚼了起来。
经过的人总喜欢逗逗它,一边吹声口哨一边猥琐地笑着:“诺诺诺,来来来过来。”它像是没听到似的,依然愣愣地看着我。
久而久之,火腿肠喂成了狗粮,狗粮又吃成了酸奶,养着养着,倒也成了种习惯。
渐渐地,我俩之间敲下了条“约定”——下了班不用着急去找,因为不用喊,一拍大腿,它循着声音必定出来,左瞅瞅我、右吸吸鼻,抬起尾巴来回晃悠,之后猛地朝我身上一扑,这才全部完成了见面前的所有程序。
到了夜晚,伴杂着人来人往的谈笑声,街坊叮铃咣啷的炒菜声,月亮绕着家周围划出一条小道,我们便沿着这月色铺撒的小路,慢慢悠悠地并肩而行,却感到无比的静谧。
有时我会对它诉说当天遇到的趣事,它歪歪头,眨眨眼,好像听懂了,我便又继续说;有时我却什么都不说,闷声不响地走着,它也歪歪头,眨眨眼,好像知道我为什么不说话,咧开嘴露出标志性的笑容,便又继续向前走着。
年关将近,我逐渐忙了起来,事务越来越多,回家也越来越晚,也无力再顾及它。有时晚上会听见它对着路口吠叫不停,许是在说些什么,可我听不清,也听不懂,只能作罢。
狗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