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草原一起醒来
文/颜如语
一、牧仁：老师，你会离开我们吗
清晨的太阳照在乌尔逊河上，给河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河两边的草地里，一棵棵碧绿的小草随风摇曳着，青翠的叶面还挂着一颗颗晶莹的雨珠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这个时候，爷爷应该把那几百头牛和羊赶到草原的山坡上吃草了吧！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朗朗的读书声从这所草原深处的学校传出，肖老师又在教我们念《诗经》了。肖老师说：“《诗经》是中华民族的瑰宝，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学习它。”
我虽然不懂读《诗经》到底有什么好处，但既然肖老师说它好，那它肯定是极好的，因此每一次我都读得特别认真。
我叫牧仁，今年10岁，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从小跟爷爷一起生活，别人家都有牛有羊，我家穷，一只牛和羊也没有。
还好爷爷找到一个帮人放牧的工作，这既解决了我们爷孙俩的温饱，也能挣得一点钱供我读书。
我深知爷爷每日放牧的艰辛，所以每逢周末和放假都会帮爷爷一起到草原上去放牧。
我家住在呼伦贝尔大草原，草原里有一条河，叫乌尔逊河。
每年六七月是草原最美的时候，顶顶毡房像朵朵彩色的蘑菇点缀在这广袤的绿色原野上，炊烟袅袅地升上蓝天。成群的牛羊在草旬悠闲地甩着尾巴吃草，马儿在草地上自由地嘶鸣奔跑。
肖老师大学毕业后就到我们学校来教书，他是学校唯一的年轻老师，教给我们许多新鲜的东西，小伙伴们都很喜欢他，他也像一个大哥哥似的疼爱着我们。
没课的时候，他会陪我和爷爷一起去放牧，到乌尔逊河边钓鱼，或者带上他从家里带来的单反相机，去拍摄草原上的美丽风光。
肖老师喜欢笑，他总是灿烂地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和大大的笑容。他说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光。
可是这段时间，我却发现肖老师好像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校长告诉我们，肖老师教完我们这个学期可能就要离开了。
我们都不相信校长的话，于是跑去问肖老师。肖老师没有回答我们，只是轻轻地抚摸着我们的头，抬头望着窗外那一望无垠的草原，沉默着，很久，很久……
前几天学校突然来了一个漂亮的姐姐，听说这个姐姐从遥远的南方城市来。小伙伴们都说，这是肖老师的女朋友。肖老师就是因为她要离开学校的。我听后很伤心，肖老师真的要离开我们了吗？
昨天我去交作业的时候，在肖老师的房间门口听到他们的谈话。肖老师说他不想离开，那个姐姐说，如果你不离开，那我们就分手吧。
我不敢再听下去，赶紧跑开了。我一口气跑到学校外面的草地上，躲在那里悄悄地哭了，我舍不得肖老师离开。可是那样的话，那个美丽的大姐姐就要跟他分手。
肖老师，我该怎么做才能把你留下来呢？
二、肖遥：我爱她，也爱这草原的牛羊和孩子
清扬来了，这是她第一次来草原，这也是我们自相识相恋后的第一次见面。
我们在网上相识半年后又相恋一年，这期间虽然从未相见，但却彼此相爱。为什么会这么爱她，我也说不清楚。
我叫肖遥，今年26岁，自大学毕业后就来到呼伦贝尔这个大草原的一所小学支教。这一待，就是三年。
我和清扬的相识纯属偶然。一年前的某一天，我在某个文学论坛写了一篇关于牧仁的故事，并发了一张牧仁跟他爷爷在草原上放牧的相片。
第二天我看到一个女孩的回帖，问我相片是在哪里拍的，我回复了她。她又跟我打听牧仁的事情，表示想要尽自己的一点力量资助牧仁读书。就这样一来一往中，我们相识了。
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清扬。我看着她的名字，忽然想到《诗经》里的一首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清扬喜欢诗，她写了很多诗发表在论坛。真不巧，我也喜欢诗，对于诗歌的共同热爱让我们每次聊天时有了许多聊不完的话题。
草原上的网络时好时坏，我有时一连几天也上不了网。每次不能上网时我就特别烦躁，总感觉心里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只有在跟清扬重新联络上的时候，我的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我知道，我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后面的故事正如大家所料，我和清扬恋爱了。
网恋，很美丽又很缥缈，这一年我们爱得很辛苦。她在南方之南，我在北方最北，距离的遥远让我们难以见上一面，彼此吃够了相思的苦。
清扬提过很多次，希望我能离开草原到她的城市去，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总比天各一方的好。
可是我的心情她并不能完全理解，我已经在草原待了整整三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深厚的感情，怎么能轻易的说离开就离开呢？我爱她，也爱这草原的牛羊和孩子。
清扬这一次来，是想说服我跟她一起离开草原，因为她的父母已经在家里帮她安排相亲，如果我这次不跟她走，也就意味着我将会永远失去她。
是走？还是留？我想，我是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三、清扬：为了他，我愿意留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草原，正如读书时课本上诗歌里所写的那样：“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也是我第一次，为了一个心爱的人，奔赴远方。
我叫清扬，今年25岁。我生活在一个南方城市，是这个城市电台一档晚间节目的主持人。
我从小循规蹈矩，读书，工作，一切听从父母的安排，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除了这一次，背上行囊远离家乡，独自来到这个北方的大草原。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肖遥，没有任何生疏的感觉，因为我们已经在梦里拥抱了千百回。他也和我想像中的一样，白衣胜雪，温润如玉，是我一直想要的那个男子的模样。
我爱他，可是他却不肯为了我离开这里，不管我如何劝说，他也始终不肯松口。他既不说走，也不说不走，我的心里，一点一点蔓延着悲凉。
直到那个清晨，那个叫做牧仁的男孩来到我的身旁，将闷闷不乐的我拉到草原。只见一群羊和牛聚集在一起，羊儿的角挨着角，牛儿的耳朵不断地上下摆动着。
它们有的奔跑下高高的山丘，有的在河边慢悠悠地喝水，有的躺在草地上懒洋洋地睡着了，有的醒着咩咩咩地叫着东张西望。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背着干粮饼，正专心致志地坐在河边钓鱼。
牧仁告诉我，那是他的爷爷。
牧仁一边在坡上砍柴一边跟我说：“姐姐，你看啊，这满坡遍野的牛和羊虽然不是我家的，但我和爷爷每天都生活得很开心。这些羊儿都很听我的话，我只要轻轻一挥手，它们就会全部跑上高高的坡顶。”
“对了，我昨天晚上还做了一个梦，梦里蝗虫化作鱼，旗画龟蛇变为鹰。占梦的人说，蝗虫化鱼是吉兆，预示来年丰收庆；龟蛇变鹰是佳征，预示家庭添人丁。姐姐，我给你背首诗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很惊讶，牧仁居然会背诵《诗经》里面的诗。牧仁说，这些诗都是肖老师教他们的。
我突然明白，肖遥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里。因为这里的景色如此之美连我也心动，因为这里的孩子们需要他啊。我想，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几天后，我离开了草原，临走前什么也没有跟肖遥说。
一个月后，在肖遥既惊喜又迷惑不解的目光中，我再次来到草原。只是这一次，我不是来叫他离开的。我已经把家里的工作辞了，并努力说服父母，让他们答应我到这里来支教。
从此以后，肖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为了他，我愿意留下来。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我希望我们以后的每一个日子，每一个清晨，都能在这草原里，闻着清新的草香味一起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