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孩子,爷爷
这是一片又一片连在一起的水田,水田里的秧苗在落日的余晖映照下,泛着翠绿色的光泽,我坐在火车上,匆忙的火车驶过了这片望不到边的稻田。辛苦劳作了一整日的人们大都回家了,透过车窗,水田中间的小路上,青草萋萋,一个老人牵着黑灰色的水牛,不紧不慢的走着,老人在前,牛在后,牛的后边,还有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娃娃蹦蹦跳跳的边走边玩耍着。红霞满天,这霞光穿过了我的心田,如画一般的景象却是烙在我的心里面,时隔这么多年还能清晰的回想起来。
翻开记忆深处的老照片,总有几个人,几件事让你陡然沉默下来,在那久久的沉默之后,便忍不住从深处涌出来的泪花儿。伤悲也好,痛苦也罢,都如那风蚀的岩石,化作石粉,被风吹的一干二净,最后了无痕迹。
很小的时候,家里也有一头水牛,黑色的牛角,灰色的皮肤,一双大眼睛,长到让人惊艳的睫毛。这爱吃草的水牛,眼里总是泛着水光,温顺而良善的性子,偶尔你惹到它了,也要用长长的牛角吓唬吓唬你,每次我怕的时候,就喊爷爷,他总对我说没事,在他眼里,这忠顺的伙计,不可能做出那伤人的事。
每年开春的时候,就是我家的水牛最忙的时候,天还没亮,我正做着香甜的美梦,爷爷就赶着牛到了田里,套上工具,从西头到东头,从西头到东头,一遍遍的翻整水田,这叫犁田,飞溅的泥水沾到牛的背上,肚子上,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泥水干了,这日头就不会灼伤了牛的皮肤。一亩多的水田,可能要劳作一上午。经常,我站在田埂上,看着牛喘着粗气,站在泥水中间休憩,长长的睫毛上也沾了泥水,变成灰色的,而竹制的笼头里可以看见白色的唾沫,爷爷则拿起水壶,喝上一大口,等牛休息好了,就又开始劳作。正午的时候,我放学回家,奶奶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爷爷回到家,衣服上,头上,甚至脸上,都能看见灰色的泥水。
四年,五年,六年,十年,见惯了高楼和大厦,霓虹和车水马龙,坐在火车上的那个我,不经意间瞥见的美好画面,却敲响了内心深处的钟,震落下岁月累积的尘土,让我怀念起泥水的滋味,怀念起那头睫毛很长很长的老牛,怀念起,辛苦劳作了一辈子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