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你要保重
“看你穿越云端飞得更高,站在山上的我大声叫。也许你呀不会听到。把梦想找到,要过得更好。” 当时为了在台北的最后一晚做些什么,加菲和我在敦化路的钱柜唱了无比昂贵的K。不知是因为我们是观光客还是台湾唱K歌目受版权保护,挑了半天,可以唱的歌寥寥无几。于是第一次在K房唱了这首风筝。从来不知道这首歌竟这般感人至深。前面飘飘然的声音都像是铺垫,看着长长的风筝线的那端缓缓飘向天空,忽然强烈的乐曲和从未仔细体会的歌词扑面而来,像是倏忽间被推到了山顶,站在长亭短亭的尽头,望着无法可走的前路和渐远的风筝,即便声音尽数被卷入风中散去,还是想用尽全力大声地冲着你高呼,请一定帮我用力地体会天空的美妙,请飞得更高更高。
此去经年,你要保重演唱会之后的两天收到了加菲从台北寄出的明信片。正面写着Love Taiwan,背面是我们一同走过的台湾的山水,和我们不得不分别走入的流淌的岁月。这个丰富的充满了养分的暑假,我多么不舍也已经接近尾声。无比幸运的让我如愿汲取了无数的养分和能量,无论是脚踏实地推己及人的努力,还是茅塞顿开的左翼自由主义,都应足够支撑我在大洋彼岸或许十分艰辛的一年,抑或许多年。但不知为什么却始终无法冷静抽离地直视这场已然发生的别离。离开台北的时候,大巴车从台北车站出来转了个弯就已进入新北市,快得我甚至来不及回头望一眼逗留了将近两周、连接着我刚刚过去的大学四年的无数触动和感悟的城市。车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乌云从山顶散落下来,连绵的楼宇拥挤的车流似乎在模糊着这座城市独特的轮廓。我努力地回忆着这些天的每一个细节,不希望这些记忆也像其他所有旅途记忆一般随时间而褪色、被淡忘。
此去经年,你要保重「我要记得刚到的那天下午,我们从桃园机场到忠孝东路,一路从日暮驶至夜色肆意。满街的繁体字的灯牌和另一种语境下的汉语,在淅沥的夜雨和轰隆作响急驰而过的机车声中显得多么似曾相识却又分外陌生。中山堂里细细拉扯辛亥革命、中山先生和台湾不可分割的联系,似乎这样便可以忽略那一弯时浅时深的海峡对岸的过往。淡淡的雨季,西门町的午后人潮也淡淡,最新柯南剧场版预告赫然于屏幕之上,还有那辆插着“对岸”国旗党旗公放着爱我中华的小白车。
台北真的很热,找不到总统府的我们为了探得一会儿空调就囫囵买了电影票进场,台北电影节放着文艺得不得了的波兰艺术片,空调很凉,椅子很舒服,睡得也好。后来,终于走到总统府,看到总统副总统资料馆里陈列的以拉美国家为主的外交赠品,也看到依旧横在总统府外的拒马(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带刺的钢圈原来叫拒马),当然还有一街之隔的赫赫有名的“北一女”。树林掩映的二二八纪念馆当天免费参观,真的如同那歌里写的一般,你们的确从来不缺让人辗转难眠的心事,你们也的确"甘苦很多年"。接近闭馆的时候,广播如同地铁上的报站,用台湾国语、闽南语和客家话提醒着仍在参观的我们;离开的时候,进门服务台的长者跟我们鞠躬示意。的确,这里是台湾。
原来师大附中和台大这么近,耀眼的吉他社低调地穿在身后,时不时从地下传来练团的声响;原来大安森林公园没有想象之中荒凉偏僻,原来台大的学生们也准备明天去淡水骑骑单车、吹吹海风;台大校园里的夜景真美,和斯坦福有着类似的大道以及两旁的椰子树,坐在台阶上哼着歌发发呆,看着校门外即将被霓虹灯淹没的点点晚霞和星光,忧虑想象着那未知的、倏忽而至的未来,大学四年,忽然而已。
此去经年,你要保重加菲,我们体力真好,这样奔走了一天之后还可以在九点多的充满了潮湿和汗意的夜色中去爬象山;在步道开始的地方询问刚刚下山的台湾人这一趟需要多久,他们说这山大概三百公尺,上下也就半小时,只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三百公尺到底有多高;窄窄的步道,明明灭灭的路灯,真真切切地一遍遍体会着大汗淋漓的滋味,站在接近山顶的观景台,就看到了在哪里都会入镜的一零一,还有灯火蛮辉煌的所谓台北的夜景;那么,至少我和你们总算是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内了吧;那么,至少我可以对着这片灯火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带给我的许多希望和无可名状的快乐。
此去经年,你要保重大概算做青年旅馆的酒店只和小巨蛋隔着一条街,没有演唱会的小巨蛋安静黯淡得如同任何一座城市中的体育馆,外面是跑步散步的人群,周边有些许运动商店。旅馆的大楼里住着形形色色的人群,穿西装打领带的白领和衣着光鲜从挂着台视字样的隐秘大门里走出的美女们,还有像我们一样匆匆来到又匆匆离去的过客们在并不大的电梯里互相打量、互相习以为常地进进出出。
桃园机场的候机楼里有基督教、伊斯兰教以及犹太教各自独立的祈祷室,我所经过的形形色色的机场里唯一一个有这样的设施,我不清楚台湾各种宗教族群的多少,也不十分了解台湾岛内关于外省本省的纠葛进展如何、亦或是原住民的权益又得到了哪些更进一步的保障,只是单纯得觉得在巴以冲突愈演愈烈的如今,在崇尚平等的法国北非后裔的成功还常常要经受身份、族群危机的重重折磨,在这三大宗教相互争执屠戮了千百年后,在这个叫做福尔摩沙的美丽岛屿上有这样彼此为邻的三间祈祷室是个梦一样的发现,或许我可以庆幸那个关于乌托邦的故事大概也不完全是我自己的臆造吧。」
此去经年,你要保重这是我在台北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却放在所有旅行记忆的最后;而那些深深流淌过我生命的文字和音乐都源于这里,我都会牢牢记住。
此去经年,你要保重从台北到香港的飞行时间只是一个多小时,我却开始纳闷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来一次台湾这么不易,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遥远。
和所有南方亚热带热带城市一样,有郁郁葱葱的山峦,污染少些蓝色的天空,还有无处不在的海风。只是,台北潮湿得让我第一次回到更远的南方有干燥的感觉。
签证已过,机票在一个月以后,只是这一次或许要离开得更久,希望路可以同日子一起增长。我也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