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神贱手

去看《快把我哥带走》纯粹报着陪我姑娘的念头。
像我这样在生活的太极八卦阵里打怪除魔、刀头舔血才能换来一身装备的人,是不太可能对这种漫画改编的小屁孩作品感兴趣的。
但是。人真的不要太早给自己贴标签,真的。
115分钟的电影,我猖狂的笑到113分,谁曾想到竟在最后2分钟,眼泪像中国足球似的,溃不成军。然后看着坐我左边的我姑娘,哭得身体跟着一怂一怂的抖,届时我真想拿个锤儿放她头上:打地鼠,没打着!
其实电影元素也不新鲜:离异,留守儿童,亲情,友情。
但为什么能抓住人心呢?
用我姑娘影评里引用的勃朗宁夫人的一首诗尚可妥帖。
是什么抓住了你?猜。
死亡?
不,是爱。
爱,这种玄妙的东西在受孔孟影响的中国,体现得非常具体形象。
在西方一些国家,是不太讲究兄友弟恭,礼下敬上这些形式的。他们在家里可以上串下跳的叫着自己老子的名字到处跑。
在中国,你试试?估计没被老子的棒子打死,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对孔孟文化的体验要从六岁那年,家里抱回来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说起,那时我对弟弟这种生物并没甚多理解。
他每天就知道伸着他的小爪子咿咿呀呀怪念,比起我哥(上集提到的二爸家哥)这小东西真的太没占领意识了。
往往,让人看错情况的不是天黑,而是,天真!
当我弟长到三岁左右,男孩儿的各种属性在他身上提前疯狂的爆发。各种耍贱作妖。
家里的一切吃的玩儿的,他就像小狗撒泡尿这么简单的宣布了他的地盘。
这只小怪兽。
吃苹果,他要先选,他允远选大的那个。然后像猪八戒吞人生果几下子吃完就开始盯我的。
我当然不给。
不出三秒钟他小狼崽样的哭声就要把房顶戳个窟窿,爸妈的声音简单粗暴的传来:周雪寒!你啷个不让着你弟!
然后……
分硬糖,他一个我一个他一个我一个,个么有时候是奇数剩一个分不均咋办?砍成两半?一次给一个人?
太幼稚了,不-可-能。
要是哪次我能多吃一颗糖,他能拿着笤帚棒追着我在家里转着圈儿打。爸妈的吼叫又来了:周雪寒!又跟你弟闹,大几岁啷个不让着他?!
???然后……
这个钢铁直男从小就不懂怎么跟女孩子相处。带他一起玩儿梭梭板(滑梯),他从来不排队的,一骨碌滑下去立马滚一圈儿站起来,几下子爬上来,左突右撞把前面乖乖排队的女孩子全部扒拉开,“biu”一下子又滑下去了,完全不顾身后骂声滔天,还在最后一瞬哈哈大笑:哈哈哈!太好耍了!
我……

于是,我小时候很难有贴心朋友,盖因有这样一个弟弟。教师大院里大多是女孩,他简直是魔尊本尊,上至十多岁的下至几岁的女孩都避着他。
只有每月的32号,他脑袋上才没有磕的包,手上才没有划伤的红痕。
事情的转变在他六七岁时,街上来了个随老母亲回来的黑龙江男孩儿。长得像个团实的煤球儿,又黑又壮。
那叫一个野,简直是我弟3.0版本。我弟顶多抓个石头子儿吓唬女孩纸们,并不敢真的扔出去。这个男娃太有尿性了,抡起啥就开揍。整条街只有我弟能勉强与他对垒。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每当夜幕降临,大人们在树下纳凉扯闲牛,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带领一众女孩在街上玩儿,呼啦啦疯似的从这头跑到那头,一会儿又呼啦啦从那头跑回这头。
其实这个小魔兽也有呆萌的时候。小时发过年钱,我发一块钱一张的,他发一毛钱一张的。他也不会认钱,拿着黑么厚一叠毛票大方的说:姐,走,上街去我给你买好吃的。
我一直觉得我爸的智慧在这件事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我发现我其实很爱他是在他七岁那年。
那时我家住四楼,没有电梯。他下个楼是从来不走楼梯的,坐在手扶栏杆上,“咻”一下子从四楼滑下来,刺激极了。
那天晚饭后出门野,我往下跑着去叫每层楼小伙伴。忽然听到底楼“嗵!”一声巨响,活像个大石头砸地上,我还没回过神来,就传来一楼婆婆尖叫声:来人啦!晚秋落下来了!摔地上了!
记不得怎么跑下去的。
就看到他,一个大大的肉团子,如今蔫蔫的摊在地上。我抱起他,没命的叫。
他没有回答我。往前跋扈蛮横的他,没有回答我。
他也不跳起来吼:姐,别把你眼泪落我脸上湿哒哒!
他也不伸出狗爪子抓我头发:姐抱我那么紧干嘛,箍得我浑身疼!
我觉得我是个泅徒,在无边的水底被恐惧包裹,挣扎都是徒劳的,并有没一根绳子能将我从水底拉上来,告诉我一切都没关系。
在镇医院里的诊治很快出来:赶紧去县医院!一刻也不能耽搁。
我头也不回,也听不到大人有没有在叫我,疯狂的跑回家,立马从枕头底下的棉布里拿出一叠规整得齐齐展展的钱,那是这些年存起来的全部压岁钱和零花钱。
很厚一叠,连每张钱的角儿都被我摊的平平的。
我拿到父母面前,一下子跪倒地上:你们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的钱全部拿去救弟弟,全部!
父母对我一向严厉,这次一声责怪也无。
很多天,我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爸妈都不在家,我知道他们在某个地方跟弟弟一起同生命赛跑。
小时候弟弟身体不好,所以给他拜了干爹,干爹每年给他压岁钱给他买新衣服。我嫉妒他身体不好,我也想有个干爹。可是我夜里不盖被子,我下雨不打伞,我冷天穿薄衣服,都不生病!
那些天,我多么希望病的是我好了。
一“须臾”为2880秒,合48分钟。
一“弹指”为7.2秒。
一“眨眼”为0.432秒。
一“瞬间”为0.36秒。
一“念”为0.018秒。
在等待的时间里,每一秒都很煎熬。
记不得多少天后他们回来了。大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好开心,排风扇在厨房又转了起来,大人们用又在树下用土话聊天,听风吹过桌子上的纸,还有昆虫在草丛里窸窸窣窣。
我和弟弟又像从前在家里追追打打。
“周晚秋,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我收拾你!”
“周雪寒,你把乒乓球拍还给我,你还不还!”
……

晚秋弟弟现在已经成为晚秋哥哥。
他会保护我还有我的小孩,让着我还有我的小孩。
关于晚秋哥哥的恶作剧,简直罄竹难书。关于文中小仙女(母老虎)般的佛系姐姐,还有很多故事……戳下面可看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