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从这里入海（四）

我当年闯关东来到长白山后，听人说挖人参能赚大钱，就加入了当地的参帮。参帮你听说过吧，这里面的道行可深了。

参帮其实就是一群生活在长白山里的“采参客”。参帮的头儿叫“参把头”。

参帮的“参把头”的祖师爷叫做孙良，是咱山东莱阳人。据说老把头待人真诚，为人也非常的讲义气，是他带出来了参帮的骨干，也让跟着他的人赚得盆满钵满，后来的很多参把头在进山寻参时都会祭拜孙良。

每年的三月十六是山神老把头节，有诗为证。

三月十六，山神之寿

祭祀山神，把头保佑

放山快当，棒槌拿够

风调雨顺，年丰人寿

一个参帮里面最多有十来个人，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帮里都有严格的分工，除了参把头外，二当家的叫“腰棍儿”，三当家的叫“边棍儿”，这三位掌柜的都是有一定威信和经验的老采参客。

除了这三个人外，还有另外两个人是埋锅造饭的，叫做“端锅的”。

除了这些骨干外，参帮还会招收一些普通采参客，这些被选择的普通参客，大多都是那些想赚快钱、大钱的人，这些人都是闯关东过来的，胆子大，心也狠。

大爷，听说老山参成精会跑是真的吗？曾祖父问道。

老头儿嗞啦一声嘬了一口旱烟袋，鼻孔里缓缓冒出了两股白烟儿，眯着眼睛说：年轻人，那都是骗人的鬼把戏。

采参客都知道人参有“七两为参，八两为宝”的说法。上等的野山参生长极慢，五到十年才能长出一片叶子来，有五片叶子的起码都在百年以上了。

有经验的参把头在发现一棵尚未达到采挖年限的人参时，为了卖个好价钱，他们不会马上挖出，往往会在人参头上绑上一根带有铜钱的红头绳，等日后长到一定大小时再挖。这个铜钱是有标记的，长白山参帮众多，当其它参帮看到标记后，知道这棵参已经有主了，就不会动心思，这是道上的明规。

当然更不是为了防它跑，长白山这么大，茫茫山林中找一棵人参谈何容易，主要是作个记号，等到以后来挖时方便找到。

还有就是有些把头为了私吞。

能够担任参把头的人基本上都是熟悉地形地貌的人，并且还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秘密寻参本领，在看到有价值的人参后难免有独吞的想法，因此在系上红绳后他们会单独悄悄地再次返回去挖出来。

当然！这是非常隐秘的。

当来年或者到采参的季节时，队伍里的人发现人参不见了，在参把头的故意放风宣传之下，许多不明就里的参客都会信以为真，参把头这给边棍儿与腰棍儿再打点一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许多新人参客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知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人参又没有腿怎么会跑呢？难道真的“成精”了，毕竟人参又有“黄精”的说法。

这个传说固然能够哄骗一些新来的，但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种事后来就成为了参帮里的暗规，新人们虽然吃不上肉，毕竟还能有口肉汤喝，也就知足了。

大爷，这些年你攒了不少钱吧？曾祖父问。

唉！爷们儿，马尾穿豆腐——别提了。老人长叹一声。

当年我刚入帮时，把头让我干初把郎，啥叫初把郎。一般参帮在寻找到合适的人参后都会挖出来，然后交给初把郎保管，以此来证明参把头无意染指垂涎，这是避嫌的表现。

初把郎一般让刚入帮的新人干，毕竟他们对山上都是人生地不熟的，不可能带着人参跑掉，这也是参帮内部放心交给新人保管的由头。

当时我身上背着三棵人参，于是就起了贪念，趁着晚上他们都睡熟后，我跑了。没想到跑到半路遇上了胡子，（以前东北人称土匪为胡子）不但把人参给抢去了，连我攒的几两银子也被他们搜得一干二净。

人在做，天在看，报应啊……

夜深了，听客们鼾声四起，曾祖父听着老者的故事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自己挖到了一棵千年老山参，可怎么抱也抱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