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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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疑志：华山道士

华山莲花峰上，向阳处凿了一座修行的石洞。唐永泰中，灵宝派道士明远在此修行。

明远曾受高师指点，修行三十余年，精通顺四时修身的金水分形之法。

传道多年来，跟随明远修行的人，窥得延年益寿的法门，强身长寿者甚多。众人口书相传，石洞内外常聚满了听道的信众。

明远盘坐蒲团上，随信众的吟唱声、喝彩声，鱼儿般浮游沉醉，鸟儿般振翅啼啭。从捉坎填离，修身养性，直谈到引天地之气，降一切山妖鬼怪。

讲得杜鹃疲惫地飞回了巢穴，听得夜枭站在崖顶捂紧了耳朵。

一日，细长嘴的杂色鸫，披着夏日的晨光，喳喳叫醒洞中的明远。洞外旭日初升，霞光映红半边天。

明远沐浴清凉的山风，拿起铁罐，舀些清泉淘洗粳米。支灶燃火，炊烟燎绕。明远坐在罐边诵静心咒。

饭熟，折枝而食。食毕，洗净铁罐置于洞中。漱口，濯清双手。取来一只蒲团放在洞口，香炉燃烟三炷，结如意坐。

山下的信众，攀过崎岖的山道，聚集到石洞外。日上竿头，明远坐前已围拢弟子、善信、居士等一百五十多人。

随明远修行的大弟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右膝着地，合掌恭敬，请教明远。

“明师，我等随您修习多年，获益良多。花甲古稀之年，银齿黑发，骨健筋强。陡峭山路壮汉几歇才能抵达，我等脚耕不缀，一息登顶。”

“吾法还有种种好处，还需细心揣摩，强身健体不过一技耳。”

“禀明师，山谷附近不知何时窜来一只猛虎，劫噬香客游人，官府多次猎捕，一无所获。今日前来听讲的信众，本有五百众，因畏惧虎威，余者骨颤筋麻不敢入谷。惟我等求道志诚，才结伴而来。”

“斑毛之虫，不足为患。吾可授一法，传予尔等，可退恶虎。”

“请明师传法。”

“虎为丛林之王，狮为百兽之尊。但遇猛虎，默念本师分形之法，凝神冥思，驭气于掌。心敕咒令，化气成实，十指尖会群出大无畏雄狮。天狮怒吼，威慑鳞毛，恶虎定会屈膝而降。”

“谢明师传法。”

太阳偏过午时，众信徒散去。明远找出一条布袋，下山采买些香烛干货。大弟子等几人尚未走远，恰好结伴而行。

山脚距出山的谷口，有十几里山路。两侧油松云杉杂生，高耸的树杈间，挂满了须白的松萝。山风吹过，暮色褶皱，丈长的垂丝舞成纱帐，封堵了密林深处的气息。

望着鬼影幢幢的密林，几个徒众望而却步。

“明师，天色已晚，密林恐怖不可测，恶虎多出没于此处。我们可移步至林外的巡山茅屋，暂住一夜。待天明后，集结大队，再过密林不迟。”

“过此林，即是谷口，天黑前可落脚县城。尔等胆小心怯，可至茅屋暂住。待为师到县城后，给你们带回来上好的秦酒。”

明远不再理会几人，迎着渐浓的暮色，信步踏入阴沉沉的密林。袍角下的十方鞋，拐过一颗粗壮的油松，消失在白茫茫的纱帐中。几人对视一眼，摇头苦笑。

谷口越来越近，山风吹开松萝，隐约看见山下钟楼的檐角。明远捻须微笑。

密林深处枝杈撞响，劲风扯开纱帐，一只斑斓吊睛猛虎跃在明远近前。虎首低垂，鼻息压伏地上的草叶，蚁虫慌忙遁地；铁尾摇剪，树杈间的鸟兽急捂口鼻。

明远脚肚微微抽搐，深吸一口气，强行盘膝坐下。闭目冥思片刻，倏然睁眼，十指猛戳腥气扑面的大虫。

响彻山林的虎啸，震动林外的茅屋，茅草叶瑟瑟发抖。几人惊得坐起，面面相觑。

“明师神通广大，逢遇猛虎，定会祭出大无畏雄狮，降伏恶兽，平安无事。”

“福生无量天尊。”

“福生无量天尊。”

几人胆颤心惊地捱了一宿。天色大亮后，折取几段粗枝，结伴寻向谷口。

林边谷口，夜枭打着哈欠飞走，杂色鸫围着林下明亮处，喳喳叫个不停。

几人慌忙跑上前。一双鞋帮黑白相间的十方鞋，沾着几滴血迹，脚尖指着山下，面对面地侧卧在明亮的阳光下。纱帐抖动，垂成挽联。山下的杳杳钟声，呜呜地荡入林间。

大弟子抢前一步，捧起十方鞋，哽咽不能语。

“明师降伏恶虎，登仙远游了。”

“福生无量天尊。”

“福生无量天尊。”

注：配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