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红豆| 第二章：王道姑
红豆年、三只鼠、神照小和尚，他们这几位，其实都是非常神秘的人。
红豆年暂且不提。
单是神照，他孤身一人，从庄严的寒山寺出发，到遍地金钱的皇城去，怎可能是为了讲经诵佛呢？况且，神照一路上都愁眉苦脸，也无人知道他究竟为何叹气。
而三只老鼠，一直跟在红豆年后面，只因红豆年一颗红豆打穿了他们的宝贝弩。可那只木弩若真宝贵，红豆年又怎能赔得起呢？他们的意图究竟何在？红豆年只能带着十二分谨慎，一路都留意这三个心怀鬼胎的人。
他们来到了江津一座市镇的一处作坊。
红豆年实在不想每天都往脸上涂厚厚的脂粉，于是打算买一张人皮面具。
神照十分不解他这朋友为何要将自己的脸挡住。他隐约猜到，红豆年不喜别人凭借外表就断言内心。
但神照还是觉得，长了何等模样就是何等模样，装饰即多余，除去伪装后的相貌才是真相。
所以，在一家素菜做得很不错的餐馆，神照就一点一点将道理讲给红豆年听。
红豆年照常，将一兜红豆交给店家做成豆沙裹进包子里吃，他一边咬豆沙，一边听神照念叨。
而三只老鼠坐在他们身边一桌，一直没有点菜。
神照讲到一半，忽而被红豆年打断。
红豆年问：“你猜他们三个，为什么没有点菜？”
神照一堂话被打断，并不生气，却忽双手合十，夸赞红豆年善哉。
红豆年问：“有何善哉？”
神照道：“红豆施主十分有眼力。小僧，就没有看出那三位先生此时已有难处。”
灰脸的神照说罢起身，从自己的包中取出些银钱，然后往那边走。
红豆年问：“你干什么？”
神照道：“三位先生没有点菜，定是缺了钱，小僧去救济救济。”
红豆年伸手拉住神照衣袖，将他扯回座位上，“愚钝！”
“小偷岂会没有钱买东西吃？”红豆年道，“想必，这些家伙是不喜吃素。”
果然，三个跷二郎腿的老鼠摇头晃脑，最后站不住，走出饭馆。
一会，他们又回来，这时手里各自拿着三只鸡腿啃。
见此景，小和尚也无话可说，于是拿起筷子吃自己的素面。
红豆年本就无所事事，从兜里掏出红豆摆在桌上转圈玩。
小和尚忽而问：“红豆施主，你说，吃饭是不是也有讲究？”
红豆年淡淡道：“那是自然。”
小和尚道：“怪不得红豆施主只喜欢吃红豆。小僧就不能体味其中意趣。”
红豆年道：“我记得你刚刚还说佛门讲究清净、不言、禅。结果，现在开话题找天聊的却还是你，你们这些佛门中人，是不是都这么霸道？”
神照抬头，“红豆施主说的是。只不过，小僧想说，于是就说了。”
红豆年厚厚脂粉下露出微笑，“小和尚倒也坦率真诚。”
神照又道：“近来，小僧还听到一种奇怪传言。”
“什么传言？”
“江津一带，不知何时起，流行起了服食药散的风气。小僧觉得很奇怪，人明明没有病，却要服药，这是不是多此一举呢？”
红豆年道：“你觉得多此一举，人家可不觉得。况且，你吃素斋，我吃红豆，对于没有饮食禁忌的人来说，是不是也多此一举呢？”
神照又合上手掌，思考道理，而忘记吃饭。
这么一会，神照已放下四次筷子，合了四次手掌。
而三只老鼠也啃完了自己的食物，那只梁上鼠还兀自吮了吮沾油的手指。
被红豆年打坏兵器的仓鼠朝红豆年这边打望，一边问：“你们吃完没有？”
看来，他们铁定要跟着红豆年他们了。
红豆年，则无视这三人。
而此时，门被一柄物事敲开了。
一道袍出尘女子长发青衣，越门而入。她长发由冠而落，垂散至肩，而瓜子小脸上嵌着有神、热烈的瞳。
红豆年将身子背离过去。
神照在专心吃着面。
三只老鼠眼睛溜溜转，露出贪婪的青光。
道袍姑娘额头扬起，显得高傲，一个个人地打量。
接着她就看到了背对身的红豆年。
她本来很犹豫，不敢上前。但忽而瞥见红豆年桌上的红豆汤、红豆沙，知道是他不错了。
她轻快地将拂尘扔到红豆年那桌上。
而她本人则坐到红豆年的身边。
红豆年扭过来脸。
一张煤炭一样黑的脸。
她看到红豆年满脸黑色脂粉，愣了一下，接着捂嘴笑。
红豆年装作十分冷淡，问：“你是谁？”
女道士一点不在乎众人如何看她，只是欣赏红豆年那张奇怪的脸。
而神照小和尚突然发现身边又多了一个人，很好奇为何红豆年能吸引这么多人到自己的生活中来。而他那碗面，也总算吃完。
神照放下筷子，问红豆年道：“红豆施主，我们这就赶路吧，说不定能在晚上就到下个市镇。”
红豆年还未回答，女道士红扑扑的脸上就添了层愠色。
她向神照道：“要走当然是只有你走，而红豆小年要留在这里。”
神照无奈，但使命在身，只能向红豆年告退。
此时，红豆年却开口道：“要留当然是只有你留，而小和尚则要和我一起走。”
他起身，跟上神照，他们两个一同出门。
而后，三只老鼠也起身，姑娘呆呆地看着三只老鼠跟上红豆年，也立马拿上拂尘跟上去。
饭馆的所有人看着这奇怪的一伙人出得门去，久久都在讨论这些人的身份。
一个灰脸和尚，一个脏兮兮的年轻人，三个小偷，还有一个女冠。
结果，就身高，道袍姑娘竟比红豆年还要高一点点。
她拦住红豆年的路。
红豆年道：“回你的道观去！”
道袍姑娘道：“你以为我到了这里，还有的观庙回么？”
红豆年停下脚步，正色道：“怎么？”
道袍姑娘道：“我已被赶出来了。正是为了找你！”
红豆年道：“你怪罪我，所以，要来找我麻烦。我毁了你的道观生活，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杀了我？”
道袍姑娘却拂尘一扬，笑靥如花，“我不后悔出来找你，何况，我还的确找到了。”
红豆年问：“你···何时被赶出来的？”
姑娘道：“两月前。”
她脚步放慢，所以所有人的脚步都要放慢。
因为他们知道，姑娘一旦开口，就一定会讲很多很多话。
“我把戒律都忘掉了，然后就去颍川找你。”她道。
接着，姑娘恨恨说：“走了一千里。不料，你被百晓灵那妖女蛊惑心神，却在为她办事。”
的确，红豆年已经十七岁。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家在姑苏，却为何一直为百晓灵跑腿，迟迟不回一趟家呢？
他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道袍姑娘马上就要讲她自己了。
“我想闯进百晓灵府里，把你救出来。但，那可是颍川百晓灵，府上守卫如此森严，我又怎么进得去呢？所以，我在城外苦等了你两个月，直到后来得知你终于出府，便跟来了。”
接着她两眼泪水汪汪，看着红豆年，“饶是如此，你也不愿意喊我一声‘玉儿姑娘’么？”
红豆年直截道：“你若愿意一同，便也一同罢。”
但他担心神照小和尚观念心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于是，他望向神照。
神照和尚木讷着脸，望向前方的路。
而三只老鼠似乎也没有异议。
他们盯着道袍姑娘窈窕的身子瞧。
然而拂尘一道光，根根如刺，抽向他们。
三只老鼠心思何等快速，闪躲过去。
姑娘，好像很知道红豆年喜欢结交奇怪的朋友，便没有多问。
但她也十分清楚，这些朋友虽然都因红豆年聚到一块，但却绝无彼此成为朋友的可能。
夜晚，他们还是没能赶到下一处市镇，于是只能在森林过夜。
旁边就是长江两岸，有青山绿树。
最终，红豆年还是为众人介绍了她，“这位是王玉姑娘。”
“王侯的王。”
“王下一点的，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