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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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为工作，我还是不会走进这里。一走进去，才想起，离开这里已快三十年。

汽车开进厂门的时候，没有任何阻拦，门卫室里虽然有人，但形同虚设，我们的车可以长驱直入。厂门的路依然很窄，路面因为长时间车辆碾压，很已很陈旧。道路两边的树长得枝叶繁茂，树下的杂草也疯了似的长。往前，可以看到厂房，厂房前面的绿化带，杂草丛生，一派荒凉的景象。

厂房的位置没有变，只是过于陈旧，斑驳的外墙，象是历史遗留下来的文物，积攒着岁月流逝的痕迹。曾经高大伟岸的身身躯，如今只剩下风雨飘摇后的沧桑。门口的路坑坑洼洼，刚下过的几场大雨，裹着泥土残留在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坑里。

厂房内很暗，机器、地面、工人……都很暗，暗到让我怀疑穿越了上个世纪。不，它甚至比上个世纪我初见它时更暗，更旧。我不太相信眼前所见的这些机器，这些工具，它们居然可以几十年不变地留在这里，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继续运行！现场的脏乱无序是必然的，因为缺少了记忆中的那个年代的规范的管理。

记得那个时候，机器是擦得亮亮的，过道是整洁有序的，地面的废旧垃圾随时会被清理走。就连厂房外面的绿化带，都是划了区域的，归属于特定的人去扫理。一到周六，便有人召集我们去自己部门所管辖的绿地打扫卫生。还有部门专门管检查卫生，记得负责检查卫生的老师傅鼻子上戴着老花镜，手上戴着洁白的手套，走到机器旁就用白手套去摸他认为应当一尘不染的地方。那时一见到他，我们的小心脏就砰砰作乱，暗自祈祷他不要又弄出些什么花样来。

眼前，无论这些机器怎么苟延残喘，轰鸣声依然还在。操作工人都上了年纪，身上、脸上、手上，都是黑黑的污迹。 还有一两个熟悉的身影在机器边忙碌。叫住他们，果然，还是当年同时进厂的老同学。在这里见到他们，感觉“老同学”这个“老”字真的是很形象很准确。额头上的皱纹真实地堆积着过往的经历，头顶上的白发惨淡地提醒着岁月的流逝。实在难以想像，三十年，他们和它们，就这么相伴，相随，直到我们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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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从来没有想过，第一次走进这片土地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三十年前的记忆还是清晰的。那时的我们，十七八岁，揣着一身豪情来到这个地方，投身到火热的生产制造中去。那时的企业，一派兴旺，一派生机勃勃，上下班的大军，步子都是自豪的。那时的日子很简单，也很快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简单而真诚的笑。

从这个地方再往前，是一条更窄一些的厂区小道，我工作过的地方就在这条小道的尽头。围墙内是工厂，围墙外是农村。在一上班就热闹着的车间里，我们传承了师傅们教给的技术。在车间角落的更衣室里，师傅们旁若无人的各种嚼舌头，我们这些小女生在无比嫌弃中潜移默化了这种文化。

后来，一批又一批的人离开了，有的下海了，有的改行了，有的远走高飞到没有音信了。也有人仍然坚持着，固守着最初的技艺。

这片厂区，不久的将来就会被推土机推平，会有一座新城拔地而起。高楼大厦会替代掉一代人创下的的历史。这代人的青春，已永远流逝在苍老的厂房里，过不了多久，新城的兴起，也将似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无情地淹没掉一代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