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104 路

太熟了。

保安是认识的，对面走过来的一个人是楼下五元店的收银员，她大约七点钟上班。

走在街上刚过去的那个人是私房面馆的老板，每天 11 点开业，幸好今天没去，否则要等他过来才能料理。

公交车上，早晨必然有一个嘴碎的老太太，从来不会停下来，她带着自己的孙女或者外孙女，孙女每天都很不耐烦，从来不跟她说话。老太太会解说到车来了来了，车里厢有空地方，倷可以坐在那个位置上，直到车走远。

孙女或者外孙女是很乖的，上车一定要看课本的，是我们以前都做过的那种题，现在全然不记得了。

还有一个人也是一定在早上等车。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一个牵狗的男人在送她。

牵狗的男人，圆脸，但很庄严，当然也可能是很紧张。狗是黄毛，持重老成。

应该是终于有了第一次在男友家过夜之后的感觉。

谁成想然后就住了下来，每天都会出现。男人也不送了。还出现过一次，但持重老成的黄毛没有出来。

长得不是那么好看，背着一个路人甲的包。

从街角拐过来的时候，看到她们都在，就觉得这样很好，104 路应该还没有来。

踏实。

到了某一天早上，发现老太太换了一身旗袍，拿了一个手包，果然，先来了 19 路，自己先上了车。上车的过程当中还是不会停下嘴来，努力回头嘱咐孙女。

又到了某一天早上，发现老太太和孙女都不在，算了一下，可能是要放暑假了。

直到有一天，发现年轻女子睡眼惺松……

这个人没有休息好……

这个时候才可能会意识到很恐怖，你怎么可能对这些人这么熟。

104 来了。一般早个几分钟的，一定是一个老男人售票员，很不友好，当然也干脆利落，上海话讲得不是准备给乡窝宁听的——在从上海火车站始发的 104 路上工作，对他来说不是一种太好的体验。

尤其是它还要经过瑞金医院，自从站名改成两条路的名字，这凭空多了很多解释。

不识相的人会反复问。

晚几分钟的那班车的售票员是一个圆脸女生。除了机器报站之外，她再字正腔圆但气若游丝地再念一遍，“下一站，陕西北路北京西路”，如果不小心听到了，会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