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湖

艾比湖

文/郭洋

艾比湖给我最直接的记忆是源自山海经中一段描述的文字。

芘湖之水，其中多儵鱼，其状如鸡而赤毛，三尾、六足、四首，其音如鹊，食之可以已忧。

芘湖指今新疆境内的艾比湖，而鱼指的便是儵鱼，关于儵鱼的描写有说食用它的肉之后，便可以无忧无虑或治疗抑郁症。到底是无忧无虑还是能治疗抑郁症也便无从得知。但对于它的传说不明觉厉，对湖心深处油然而生敬畏之心。。对新疆的好奇不仅仅局限在喀纳斯和艾比湖，还有能在沙漠中捕鱼为生的族群，湖水中生有海豹的湖泊，湖里有类似大青羊模样怪物的赛里木，还有最为神秘的楼兰古城……

五月初在网上订好三亚飞往乌鲁木齐的机票，再从乌鲁木齐转机到博尔塔拉自治州的博乐市。过程虽繁琐好在行李并不多，只有一个60升的登山包，不然真会累死在半路。这也是好友再三嘱咐我行李尽量简便，不然会为原本愉快的旅行带来无尽困扰。

博尔塔拉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有三座湖泊：赛里木湖、艾比湖、甘家湖。当地牧民多把湖泊叫“海子”，所以艾比湖又称“三海子”。关于艾比湖，有许多话题，她像一位纯洁的少女，青春活力，留下许多传说，充满了神秘色彩。

艾比湖始终在我心里留下一层神秘的面纱。就在出发的前一天，好友通过微信嘱咐我去博乐一些要注意的事项，我突然就想到了艾比湖和山海经中记载的儵鱼。那时候我一直在想，艾比湖到底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好友口中所说让人感觉到敬畏。

刚到博乐市，取了行李便直接奔赴事先订好的酒店，办理入住手续时，前台小姐用生硬的汉语连比带划问我是不是要去艾比湖，我说是，她略微愁着眉说：“最近因为一些事情游客非常的少，我想应该很快就会迎来旺季。”我接过她手中的房卡道谢：“新疆很美，他们一定会再回来的。”她听到我话之后表面故作平静却丝毫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刚要转身离开她突然叫住我：“对了，你需要什么就尽管跟我说吧。”我点点头笑着说，“那谢谢啦。”

在找房间时碰见了和我同样背着包的游客，他手腕处系着一块军绿色的飞巾，满脸疲惫。我想他也应该是去目睹艾比湖的游客吧？

晚餐时，我正大快朵颐吃着大盘鸡完全没有顾及有个穿着民族盛装的蒙古族姑娘来敬酒，我遭遇了平生第一次难堪。

我虽然会喝酒但缺少酒场经验，尤其这种敬酒场面，真是第一次。当漂亮的蒙古族姑娘端着酒碗在我面前唱着敬酒歌敬酒时，没等人家把曲子唱完我就接过酒碗一干而尽了。当地朋友立马说：“不算，不算。人家的歌没唱完，不算敬。”没有办法，蒙古族姑娘笑嘻嘻地端着酒碗又来到我面前。这次我是等她唱完了歌才接过酒碗喝的。当地朋友又说：“不行，不行，不合规矩，没有给人家姑娘回敬。不算，不算。”

当蒙古族姑娘第三次来到我面前时，我看到她满脸红云。事实上我早已经满脸通红了，敬酒的碗是那种能盛一两多的小碗，小三两白酒下肚，肯定上脸。我的胆子也大起来，姑娘唱歌的时候我也跟着唱。姑娘唱完后，我端过酒碗回敬，她接过酒碗，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真诚而且纯朴，她微微低头，轻轻泯了一口酒，一笑，又将酒碗恭恭敬敬地举到我面前。这时候我注意到，她的眼睛那么好看那么传神，像高山湖一样幽深、清澈、明亮，充满了一丝神秘。

后来我问姑娘歌词大意，姑娘微笑着说：“感谢上苍赐予我们牛羊和草场，感谢大地母亲赐予我们幸福生活……”

最后迷迷糊糊的走出了饭店，抬头望着一汪闪烁无数星光的夜空，还能看见在月光下漂浮着轻纱般的云。

第二日醒来后发现已是午后，太阳穴一阵闷疼，想必是昨晚饮酒过度。匆匆爬起来洗漱完便揣着腰包去了车站买了当天晚上去精河县的列车票。离开酒店时漂亮的前台小姐还细心的提醒我注意安全，心里顿时喜滋滋的。

从博乐到精河县只有一趟5802次列车，是从阿拉山口始发终点站为乌鲁木齐，晚上十点零三分到博乐，停留六分钟，一共行驶接近一小时，二十三点零七分到达精河县。

精河属于典型的北温带干旱荒漠型大陆性气候，昼夜温差大，干燥少雨，在到精河之前我便早早从背包里掏出了外套，到精河后，和提前约好的宾馆联系他们负责人来接我。第一次来精河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特别是深夜到访。到精河之后深呼吸一口，仿佛闻到的皆是来自艾比湖的雾气。想着明天早上就能前往心中的梦整个晚上一直亢奋至极难以入眠。所幸连接上网络告知朋友我已经到达精河勿担心一切安好。放下手机后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上午醒来，整个人有点不太适应当地的气候，昨晚只有几度的低温今天早上就已经攀升至30度的高温，在外吃过午餐，直接在饭店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花了两百元前往艾比湖。

从精河县向北途经蘑菇滩（附近有少量的胡杨林），向东穿越新欧亚大陆桥铁路然后再向北7公里左右就可到达。蘑菇滩上有很多野兔，这里的野兔也不害怕人，特别自由自在，蘑菇滩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窟窿，这些窟窿应该都是野兔的家。狡兔三窟，这里的兔子洞多到数不清，可以用来对付狡猾的狐狸和雄鹰。蘑菇滩上生长着一种植物不知叫什么，它是软软的，里面的汁液是咸的。看上去有点类似多肉植物。

在蘑菇滩上有一个传说。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这里居住的蒙古族牧民中有一个叫巴特的小伙子，他长得英俊健壮，他的父母都已年迈体弱，兄妹四人，他是老大。困此家里日常的放牧和繁重的家务也都全靠他。他还有一副好嗓子，爱唱歌，他的歌喉高亢嘹亮，充满激情。

有一年的春天，巴特在一次放牧中，他站在花草丛中一块高高耸起的石块上，挥鞭纵情高歌，歌声里燃烧着他一腔炽热的青春之火，迸发出他对爱的渴望和追求，这歌声随着融有花草芬芳的风传向四面八方。此时，正在花草丛中游玩的神兔夫妇的几个女儿被巴特声情并茂的歌声所吸引，尤其神兔的四女儿琼茹更是听得如痴如醉。便化作一个牧民姑娘前来见巴特。她和巴特一见钟情，很快就深深地爱上了巴特。巴特也很快被这位美貌无比、温柔贤惠的琼茹所征服，一下子就堕入情网，两个人的感情如胶似漆。但神兔夫妇俩喜欢攀高结贵，找女婿的眼光瞄准了天神五斗星君，上八洞庭湖三清四帝这一类仙家的公子哥儿。九个女儿已嫁出去三个，都是攀上了高贵门户。他们俩老已答应将四女儿琼茹许配给黄角大仙的公子。虽然还没有过门，但琼茹已和那公子见了几次面，并且两家也开始频繁往来。可琼茹却从内心里看不上这位黄角大仙的公子，黄角大仙听闻后大为震怒，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立即下令他的部下驾鹰犬，搭驽张弓纵狂风前来捉拿琼茹和巴特。但琼茹和巴特拼命挣扎顽抗，黄角大仙的部下便对他俩一顿暴打，巴特被打得满脸都是血，琼茹被打得喋血不止，他们俩人的血泪融合在一起，不停地溅落在大地上，由于两人拼命顽抗，黄角大仙便命部下以惊雷劈死，这对恋人在一阵惊天动地地劈雷声中粉身碎骨，化为烟云。

经过一个多小时凹凸不平的路程，我开始慢慢进入艾比湖，路边的一簇簇红柳在骄阳的烘烤下显得无精打采，稀疏的胡杨树是这里最高大、最耀眼的植物，躯干扭曲着的，干枯的、显露一线生机的、面目狰狞的，勾勒了出了一片神秘的沧桑。活着的枝干上，一片片带着花边的圆叶泛着油光，生怕身上的水分被太阳吞食，这也许就是它能生长在干旱、盐碱环境的原因吧！师傅说，艾比湖的盐分含量特别高，他小时候经常在这湖里游泳，整个人都可以漂浮起来，就跟在死海一样。

我想叫师傅再往前开一段路，师傅连连摇头挥手说开不进去了，地上全是尖石。听到师傅这样说，我也沮丧下了车打算自己走过去，告诉师傅两个小时后再来接我。

脚下真实踩着的是湖水枯竭的湖滩，湖滨地区荒漠化程度加剧，让艾比湖的水域范围逐年迅速减退，如今的艾比湖已经萎缩了接近原来湖区面积1200平方公里的2/3。曾几何时，我站在的这里有着她最丰富的水资源。

没有风的空气格外清新，感觉一直可以呼吸到小腹！这是在城市里绝对无法品尝的滋味，这儿的芦苇非常耐旱和盐碱，但是却有着超常的生命力，湖滩上有一层青黄不接的地被植物。

我沿着湖滩一路走下去，要不是穿着运动鞋，恐怕我的脚也被尖石磕得难受。汽车的轰鸣声消失在湖滩上，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就好像时间暂停了一样，耳边回响只有自己的步伐急匆脚步声，停止脚步时心脏炙热跳动的回声，我继续朝着艾比湖的方向走，一条白白的水线近在眼前却难以触及。

望着面前的绿漆铁网，阻挡了我的去路，好在铁网的下部有一个可容身钻过的空隙，便脱下背包从铁网下方塞过去，接着整个人倒在地上，慢慢移动脚踝钻了过去。

在艾比湖畔茫茫的戈壁滩上，还有零零落落地散布着如“绿悲翠”、“红玛瑙”、“白玉”、“紫葡萄”般十分漂亮的小石头。在艾比湖西北岸的森林中，有五棵流泪的梧桐树。这五棵不畏严寒酷暑伟岸挺拔的梧桐树，终年从树顶端不停地流下几股黄色的水，这水苦中还带有浓浓的咸味

现在，面对眼前这一大片白茫茫的世界，我哑然了，张大瞳孔四下张望，仔细寻觅。那是初夏的下午，天高气爽，骄阳直射湖面，散射着白光，白茫茫的湖面水天一色，一望无际的水域没有一只飞鸟。南面的远处就是天山山脉

这是湖吗？我心里泛着嘀咕，两眼失神，一脸空茫。我突然想起了他对我说过的话，艾比湖可能真的不能用湖来比较，宽阔到更可以用海来形容。置身野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的存在，近在眼前的湖水线却走不到湖边。

骄阳直射在身上加之不停行走的脚步，口干舌燥，仅带的两瓶矿泉水已经所剩无几，加上空中不断聚集的浓云看上去是要下雨的前兆，如果继续走下去担心自己会伴随着大雨迷路在这里，雨水冲刷我的痕迹谁也不能找到我，我决定回程。顺着过来时做的标记一步一步的回程。回去的时候已经看到开出租车的师傅靠在车门外抽着香烟。

博乐当地的朋友说，这里距离湖面还很远的，山口西面距湖面近些，不过都是沼泽，无法过去。县上正在申请搞旅游开发，你们下次来可以坐游艇上湖一游了。这就是第一次看艾比湖，没有领略到一滴湖的气象，也没有感受一方水域的特色，只看到白苍苍一片天，白茫茫一片地。

艾比湖湖面逐年萎缩导致周边生态环境急剧恶化，沙尘暴常常肆虐当地，对于接近阿拉山口（风口）独特地理环境的区域来讲，年蒸发量已远远超过降水量;这场雨水已经算是弥足珍贵了！也不知道下一次在看见它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湖水深处，一支钻出水面的芦苇，青葱一样闪烁着翠绿亮眼的光芒，预示着艾比湖的未来会一样美丽；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未来总是给我们带来无尽的希望与遐想......

我突然想起昨天敬酒的蒙古族姑娘幽深的眼睛。

来艾比湖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触摸艾比湖的湖水。在这里所能感受到唯一的动静就是自己的心跳。回精河后，我在回宾馆路上碰到之前在博乐酒店遇见的少年，他手上系着军绿色的飞巾，背着登山包，戴着一副快遮住整张脸的墨镜。看上去装备十分的齐全。我并没有和他有过任何语言交流，总感觉在陌生的地域，与人交流总会带着一丝不明的情愫，仅仅是在他走过我身边时默默回头望着他的背影，希望他能替我好好瞧一瞧美丽的艾比湖。

下一站又该出发。

还有人前来窥探，还有人寄托着梦想和希望。只要希望在，艾比湖的神秘就在。

关于艾比湖，关于卤虫，关于丝绸古道、古驿站、欧亚铁路，包括冬去春来的水鸟，从阿拉山口吹来的风，沙尘暴和盐尘暴……一切都是岁月的过客，一切都会过去。而艾比湖，水波荡漾的湖心固守着自身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