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橙子汁
01
陆耐个子不高，永远坐在第一排。就算他的头发让他虚高了3厘米，他依旧是全班最矮的男生。他每天的功课就是喝上一大桶的牛奶。别人喝牛奶用的杯子，他喝牛奶简直就是桶。可惜，喝的再多照样长不高。喝牛奶能长高，或许变成他的信仰，仅仅是一种迷信……
程枳个字很高，永远坐在最后一排。对她来说，排队，那就是一览众山小。因为不喜欢自己的身高，所以渐渐她变成了驼背。即使，驼背她依旧是班级里最高的女生。为了不再长高，她迷恋上了橙子汁，据说会流失钙。那就是个单纯的伪科学吧……
总之，这两个人，虽然高中三年一直在一个班级，物理上却完全生活在两个海拔。
02
"我来擦黑板吧。"程枳打断了正在奋力与黑板做搏斗的陆耐。从小学开始，程枳已经习惯，每一次的值日都会自主自发自动的选择最适合的工作。这一次，也不例外。上天作证，程枳的行为完全出于善意。但，她忘记了自尊心对于青春期的男生有多重要。
陆耐擦黑板的手顿了顿，回头对程枳怒目而视。然后憋了口气靠着跳跃力与爆发力把黑板擦的一干二净。拍拍袖子上的灰，有些得意、有些挑衅的目光看了程枳一眼。程枳不生气，甚至有些同情他。
程枳觉得这个人，一定有毛病。他把下一堂课老师还要讲的东西，全部擦了，还敢得意。下堂课的老师，出了名的凶残，默默在心里点了根蜡烛，回到座位上。叹了口气，拿起笔记本把黑板上老师特意留下的东西补齐，还好她有做笔记的优良习惯。这是她对他的初次印象，一个身高不够、自尊心来凑，脑袋缺根筋的小矮子……
但是，也正因为这段小插曲，他们莫名成了老师眼中的最佳搭档，钦定程枳是班长，陆耐是副班长。程枳觉得是因为没人肯当这个苦差事，只有陆耐那个热血笨蛋愿意，而她则被指定成了陆耐的监护人。
03
常年喝牛奶的陆耐，虽然没有得到傲人的身高，但皮肤倒是因为常年受到牛奶的滋养。白的在阳光下，如此炫目。
迷恋橙汁的程枳，身高依旧蹭蹭的往上窜，不幸中的不幸，橙子和柠檬明明是亲戚，但是一点美白效果都没有。她的皮肤一晒就黑，高二的上半学期刚从海边家族旅行回来的她，简直就像换了人种。
对于晒不黑的陆耐，她又恨又羡慕。这时候的他们作为一对凹凸兼黑白组合在学校里非常亮眼。做为一个黑皮丫头，程枳鼓足勇气去问陆耐的护肤秘诀。
陆耐笑的一脸的猥琐。你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诉你。
"拜托了！"一个情真意切的九十度鞠躬。
陆耐收起了玩笑，一脸认真的，勾了勾小指头，程枳屁颠屁颠的堆着笑，凑了过去。
"天生的呦！"陆耐真是太欠扁……故意装模作样的样子，太可恶。
03
程枳很讨厌体育课，别人总说她浪费了自己的身高。但她和所有的大多数女生一样讨厌户外体育锻炼。第一，她不想晒的更黑。第二，她不想在长高了！综上所述，体育课就是她的恶梦。
可惜，篮球是必考项目。一开始，体育老师对于程枳的身高很看好，但是怎么教都教不会，永远都是端屎盆子的扣篮。让体育老师像所有人一样，哀叹着浪费材料，然后放弃。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程枳很明白。
相反，陆耐的投篮姿势出乎意料特别优美、标准，即使程枳不懂篮球也能看出来，他的篮球水平超级高。可是，自始至终体育老师完全没有关注陆耐的样子。程枳觉得体育老师的老眼昏花，没有挖掘陆耐那对于校队绝对会是一种损失……
04
关于校队的选拔，程枳真的是无语了。对于超级讨厌体育的她，体育老师不停劝诱她参加，甚至说：你啥都不用做，只要守着篮框就成了。你的身高就是武器。
难道说，篮球比赛也和足球比赛一样有守门员了？总之，在体育课学分的诱惑下，程枳不情不愿的参加了校队。当起了篮球比赛里的守门员……居然还是正选……
至于，陆耐，听说他是男子篮球队的第三梯队。连冷板凳都坐不上的那种……
程枳觉得这一定是搞错了。虽然他矮，但他的篮球技术在同龄人里至少是中上或者更上层的水平，绝对足够进一个校队了。
面对不公，程枳以为那个自尊心极强的少年会放弃，但是他没有……
05
程枳觉得她在浪费时间，为了体育学分，参加一个她不喜欢的运动，然后在篮球场上当一根柱子……还有什么比这更丢人嘛？
陆耐从每天一桶奶，加量到了每天两桶奶。即使所有人都嘲笑他，他还是我行我素。作为第三梯队，他在篮球队就是一勤杂工的地位。捡球、打扫、倒水……总之所有的杂活都是他的工作。
"喂，小矮子，球卡在蓝框里了，快去想办法。"篮球队的人可真没品。恰巧路过的程枳看到了篮球队的刻意刁难。本以为陆耐会发怒，毕竟，他曾经那么骄傲。谁知，他只是默默的去取工具。
"哎呦，这不是女队除了身高一无是处的女巨人嘛。"戏弄不了一脸淡然的陆耐，恰巧路过的她也成了攻击目标。篮球队的学长可真差劲……
06
程枳无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虽然因为靠着身高加入了校队，被学姐们在背后议论过不止一次。但是，把这直接当面提出来，还真是有够让人难堪的。
就在程枳无比尴尬的时候，一个篮球飞过去，差点砸到差劲学长。陆耐耸了耸肩，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的说了一句：手滑。然后，在众人呆滞的目光里，带着程枳走出了那个让她难堪的地方。身后传来差劲学长会过神之后的低级咒骂……听着台词不变的低级咒骂，程枳和陆耐相视一笑……阳光下的他，白皙的脸颊有着淡淡得粉色，笑成弯月似得眼睛，洁白整齐的牙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这个少年，是如此闪耀……
陆耐说程枳的篮球技术惨不忍睹，开始给她特训，当起她的私人教师。
那时的程枳和陆耐，完全没想到差劲学长有多差劲。
07
不知何时开始校园里流传起，关于小矮子和女巨人的"最强"cp。即使，当勤杂工都淡然处之的他。第一次，发了火。起因是因为班级里的人顺着这波流言，看到他们就起哄。甚至，在黑板上画了两个高矮反差巨大的小人，手牵手。旁边写着"小矮子和女巨人"顺便画上了一颗爱心。程枳很淡定，准备去擦掉涂鸦的时候，陆耐爆发了。
"你们叫一个女孩子女巨人，亏不亏心！再者说了，就算天崩地裂，我们都绝对不会在一起。别等着看笑话了！"说完陆耐把教室的门踢开，铁青着脸走了出去。余下程枳一个人，在班级里无比尴尬。脸色发白，麻木的扯了扯嘴角，在所有人呆愣的目光里，也快步离开了教室。
08
"你果然在这里。"程枳毫不意外的在操场上看到那个身影。灿烂的阳光下，空无一人的篮球场，如玉少年，卷起宽大的衬衫袖子，踏着利落的步子，拧着眉毛坚定出手投篮，然后重新运球再投篮，怒气未消的他转过头看见是她，努力勾了勾唇角，挤出一丝笑。
"你跟着我干嘛，不怕谣言越传越凶嘛。"
程枳干脆盘腿坐在了操场边，把她最爱的冰凉橙汁丢给了陆耐。
"先凑合凑合吧，不许嫌弃，这可是我的最爱。"
陆耐一言不发，打开瓶盖，灌下一大口橙汁，酸甜的味道溢满整个口腔。他不说话，只是看着程枳，她在等她的回答。
"哎……谣言止于智者呗。我不想为了愚者而和我的朋友保持距离，那样太亏了。"我是很在乎我的身高，别人的看法，我是很容易随波逐流，但，那是在你帮我出头之前。我会按着你所希望的那样去做。程枳掩藏了各种小情绪，显得意外的坦然。
陆耐的嘴角的幅度逐渐扩大，最后露出小虎牙，又灌了一口酸甜的味道下去，只要这样就好。
可事实是，他们在班级里的职务被老师取消，家里爸妈开始有意无意的说起早恋的危害。即使他们之间是纯净的，即使他们再坦然，总之他们之间的联系少了一个。
09
陆耐有他的梦想，程枳一直都知道。他想一辈子打篮球，就算没人看好他。而程枳就和大多数的人一样，没有梦想，每一天都得过且过。所以程枳一直很佩服努力圆梦的陆耐。
高三的时候，打着功课繁忙的幌子，程枳最终还是亲手交了退队申请。她觉得怀着半吊子的心情打篮球，是对像陆耐这样的人的一种侮辱。她，决定自己去找到自己未来该做的事。这也是她和他渐行渐远的开始，他们之间的联系又少了一个，他们两人开始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陆耐的球技就像明珠蒙尘依旧是明珠。初三最后一场比赛，校队被对手打压的毫无反抗之力，万般无奈的教练选了陆耐。然而，临危受命的陆耐就好像已经排演过上万遍。戏剧性的带领校队反败为胜。从此，在没人看低陆耐，很多的小女生开始发花痴，她笑话他这或许是他人生唯一的桃花期要好好珍惜。但其实，她一直觉得他篮球打得很好，而且很帅……事实上，这时的他们难得才会说上两句话，或许有些话无从说起……
成长的路上不存在刻意的疏远，只是毕业的时候发现两个人的中间，隔着不再是海拔的距离而是望不到头的距离，而且还在不断扩大……直到变成记忆里一张发黄的老照片。
10
陆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橙汁嘛？不是因为不想长高，那么低级的谎言。只是因为，有一次班级活动我低血糖，难受的我不得不蹲在路边，一步都走不动的时候，有人给了我一瓶冰凉的橙汁。然后，直到我恢复面色，才假装不在意的离开。我本来不能喜欢的，但时间越久就越喜欢。不过，我也还了一瓶橙汁给他，我们两清了。
程枳，我之所以喜欢打篮球，是因为每次我打篮球的时候都有一个女孩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我。就好像眼里只有我，她很好，她值得更好的，她不该被戏弄、嘲笑。那样的话，自卑的她不知道头要低到哪里去了。我只要一辈子打篮球就好，或许有一天她还能看着我眼神发亮。
这些话就让他们被埋藏在各自心底，在最终被划去的日记里，在过去吧……
牛奶和橙汁永远不可能混在一起……
毕业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系，或许要等到多年后，再一次的相遇，才可以再相互道一声。
"好久不见，你还好嘛？我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