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某一天/和你牵手走到天桥边/你兜里只有五块钱/我们吃了一碗牛肉面

三十岁的某一天/我和他路过这条街/我说想吃碗牛肉面/他说他身上没零钱”

01

最近一次见阿萍，是在去年10月份。

那时候我刚大学毕业，还留在温州工作。我在那边也没有什么朋友，最初还是通过我妈认识的她。

她是我妈的同事，只比我大两岁，却已经出社会工作好多年。

我约她出门逛街，她如约而至。

看到她的时候，她抱着女儿QQ一瘸一拐走到我面前。我吃了一惊，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问她，她淡淡一笑说，出来的时候走得急，她爸爸也不愿意带她。抱她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

我顺手接过见到我就朝我伸手要我抱，还软著声音喊我姨姨的孩子。看了一眼她已经摔破膝盖的牛仔裤，那些在心里盘桓很久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她比我在去年2月14日情人节时见到的样子瘦了很多。

那天她突然打来一通电话，想让我帮忙替她去本地一家大型超市做一天的兼职巧克力促销员。

作为一个在情人节没有情人的单身狗，我原本是打算在家窝一天了事。听了她的请求闲来无事也就答应了。

事后我好奇问她，怎么刚和老公从外地回来就跑去兼职了，没有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她神色不自然转移话题，那天QQ身体不好，我走不开。谢谢你替我去上班啊。

我笑了笑说声没事，没有再追问下去。

无聊时和老妈说起这件事，她感慨，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因为没钱呗。不然谁家都要过年了，还老远刚回来跑出去工作。

是啊。不过是因为过得不好。

02

认识她的那一年，我刚上大一。她也就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姑娘，却已经是一个女儿都快两岁的妈妈。

相熟之后，我曾经开玩笑的打趣过她，你可真是人生赢家啊。女儿都能开口喊妈妈了，老公长得也蛮帅。

我妈听到之后，暗地里瞪了我一眼。

我不解，却也没有再胡乱说下去。

之后从我妈那里听到阿萍的故事，只能唏嘘不止。

阿萍她老公，我暂且称他为A先生吧。

阿萍和A先生是初中同学，两人初中时就早恋在一起。阿萍家境不是很好，家里还有一堆的弟弟妹妹，上学对她来说是一件挺奢侈的事情，她也没有多少心思在学习上。而A先生呢家里就他一个独子，家境也不错。两人都不是爱学习的性子，在一起之后更是如此。

中考的时候阿萍没有考好，连高中都没有考上。她也就索性不再上学，出去打工，赚钱让下头的弟弟妹妹上学。A先生也没有考好，可耐不住家里有钱，还是勉勉强强上了高中。

那时候他们的感情应该是真的好吧，就这样还是义无反顾在一起。直到A先生高中毕业，被A先生的家里人发现。A先生的母亲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说什么也不同意。言之凿凿，一个只有初中学历，家里还穷地让人不可思议的女人怎么可以和她儿子在一起，简直就是玷污了她的儿子，会让她儿子被人看不起！

呵！谁知道就在那时候阿萍发现自己怀孕了。A先生提出要结婚，他母亲老一辈思想，也接受一个孙子。之前吵得天崩地裂，却因为肚子里一个还不成型的胚胎，让她妈妈成功嫁入A先生的家。

刚是可以领证的年纪，又因为怀孕。甚至都没有一场婚礼，阿萍的家里人就因为不少的聘礼将她送到了A先生家里。

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清楚，在温州一些年代比较久远的地方，他们有自己的婚约习俗。你甚至可以没有结婚证，却不能没有一场大家看在眼里的婚礼。因为那才意味着正式，意味着名正言顺，意味着被承认。

而阿萍在A先生家那边，名不正，言不顺。

阿萍满心以为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可事实却是，当她在医院里生下一个女婴，她婆婆拂袖离去，她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对于一个期待十个月满心以为是孙子的婆婆来说，没有生下一个男孩简直是该死。之前一心一意照顾她简直是多余。

对于A先生来说，老婆和母亲不和，他每天夹在中间实在难做，他也没有那样的情商可以两厢兼顾。再加上每天上班，下班之后还要听到自家母亲时不时对老婆责骂刁难，声音尖锐刺耳，躺在一旁的孩子哇哇大哭，让人烦躁至极。

他转身出门，眼不见心不烦。

03

就是这时候，A先生遇到了M小姐。

M小姐是镇上的幼儿园老师，长得柔柔弱弱，说话也温温柔柔。镇上的老师很少，M小姐是外地人，只有她一个人住在学校的员工宿舍。

一来二去的，一个独身在外孤单寂寞，一个家里事多头疼烦闷。

温言软语，男人总是最难拒绝。

M小姐知道A先生是有家室的人，可她选择当作不知道。

之后，当阿萍在家里一个人背上背着女儿，还要在大冬天忍着刺骨的冰水给女儿洗衣服，婆婆还在一边喋喋不休责骂的时候，A先生却在M小姐身边温柔小意，谈笑风声。

甚至发展到后来，A先生已经在阿萍面前肆无忌惮，毫不掩饰他和M小姐的私情。

阿萍晚上哄睡了女儿，因为A先生晚饭没有回来吃，怕他回家的时候肚子饿，还是在厨房给他热着饭，撑着睡意等他回家。

A先生回家之后，却一声不吭装上饭菜，转身拎着就出门。

阿萍知道他是去找M小姐了。A先生说M小姐一个人住在外面会害怕。

可谁知道，阿萍一个人待在这个没有人把她当家人的家里也会害怕啊。

当晚A先生没有再回家。凌晨的时候回来，阿萍被他走动的声音惊醒。

A先生看着阿萍，还饶有兴致地问她，我都这样对你了，你怎么还受得了。

受得了啊，我有什么受不了。阿萍低喃回答，转身躺下，不再出声。

这些故事，有些是身边人说起，然后被我妈知道。大部分，是阿萍自己说出口的。

我不知道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自己的初恋，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爸爸，在承诺过会给她一辈子幸福之后，转过身却明目张胆地抛下她们母女，不闻不问，跟着别的女人风流快活。

我问过她，既然都这样了，你可以离婚啊。

离婚？我想过的。可是我不行。女儿还小，而且我初中毕业没有学历，也没有什么能力，离婚之后我连自己养自己都成问题，女儿怎么办？他们家肯定是不愿意养着的。

她似乎已经接受现实，说这些话的时候无奈但也平静。

我禁不住在想，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会怎么办?

太恐怖了，我想我一定会忍不住想要把经受的一切苦难都给那个男人还回去，或者一刀捅死他，一了百了。

04

后来，我和阿萍并无过多联系。只是偶尔听我妈说，A先生和M小姐断了，没有再往来。

A先生好像对阿萍好了些。也会在她忙碌腾不出手的时候带一带孩子。

她婆婆还是那样，对着她整天不阴不阳没有好脸色。她也不在意。反正都习惯了。

前年A先生辞了家这边的工作说是要去广西那边做生意，在那边开了一家网吧。阿萍不放心，怕他在外面乱来，千里迢迢带着女儿守在她身边。

每次见阿萍，她都瘦得让我心惊。上次见面，我们聊天时我问她

——后悔过吗？

——后悔，怎么会不后悔呢。刚在一起的时候，以为有爱就可以过一辈子。我什么都不要，就那么天真地嫁给他了。后来看他家里人不待见我那样子，甚至他背着我在外面有其他女人的时候，我也自己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可是有什么办法，都是自己的选择。我甚至不敢打电话的时候对我妈提起，怕听到的不是安慰，而是被骂活该。

——我当初对他满心信任，义无反顾，到最后发现，只是我一人入戏太深罢了。

我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

我一点也不期盼

但是

我也不会逃避

我能熬过去而且自愈

还是太天真，把爱当成了一切。她不再渴求命运的怜悯，只求余生安稳，女儿平安。

最后，逛街结束。

我把睡着的QQ抱回到她手上。

听她说了一声下回再约。我笑说，好。

看着她抱着孩子一瘸一拐地走远，我想，哪怕我这一生孤独终老，我也不会像她那样，为爱抛弃自己，毕竟我最爱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