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月亮
儿时的月亮
文/胡美云
傍晚时分,我载着小侄儿到附近的街上去吃刨冰,回来的路上,晚风习习,道路两旁的路灯极是明亮,却依然掩不住漫天倾泻而下的月光。小侄儿忽然停止了一路的小声念叨,在身后大声呼着:大姑大姑,你看月亮啊多神奇。怎么我们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呢?刚刚吃东西时它明明就在我们的头顶上啊,现在我们到这儿了,它居然也跟着过来了!童稚的惊呼声里,温润的旧时光瞬间如潮卷来。
仿佛还在那年小女稚嫩时,她也曾这样坐在车后,一开始时也是这般惊奇:妈妈妈妈呀,你看,月亮它一直跟着我们走呢,怎么会这样呢?那个在孩子的成长里欣喜着恍了神的妈妈说:那是因为月亮担心我们怕黑,它这是送我们回家呢。谁让你这么可爱呀!从此以后再听到的声音里除了惊奇便多了许多的小得意:妈妈妈妈,你看,月亮它又跟在我们身后呢。
月亮沉默不语,清浅如水的月光里依稀有笑声一片。
仿佛望见那年尚在童稚里的自己,在母亲的旧院子里,那张陈年的竹榻床上,母亲轻摇的䈬扇晃醒一地铺陈而下的月色,点点萤火与稀落的星子唱和。歌谣是新的,母亲还是年轻的:月亮走我也走呀,月亮送我到村口……那浸染在歌声里的月亮,一点一点,染满了梦的颜色。
歌声里的月亮走得缓慢而匆忙。
偶尔,在白晃晃的月光铺满青瓦房,铺满房前的草垛,铺满屋后周边弯弯曲曲坚实的泥尘路时,会有三五成群的小儿,牵着衣角,披着月光从狭窄的乡间小道穿行而过。
“天上调马龙呀,马龙不在家,就把小三子调过来”,牵着手卯着劲的叫阵声里,只见被喊中的瘦瘦高的小三子倾全力如离弦箭般冲阵而去,却如期的未能破阵成了喊阵那边的人。便有得意而张扬的欢笑声,冲进夜幕,冲到远远的看着热闹的静寂月色里。月亮便也有了笑意,还有了些小调皮,忽隐忽现在一大朵一大朵轻轻的云的背后,硬是把一张圆脸笑得只剩下了一道弯眉。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儿时的月亮下,每一张仰起的小小脑袋里,都住着一位天生的诗人吧?——叫人如此深信。
有次和小女散步夜行,明亮的路灯将夜照得宛如白昼。小女不知一时想到了什么,竟驻了足,在灯下与影子共舞起来。她跳得兴起,我却于灯光恍惚间,只看见一轮明月悠然于天边,月亮的那头,是沐着漫漫时光长河正当儿时的自己。在初夏的尚还清闲的旧院子里,蛙叫虫鸣,夜早早将月亮从近处的浅塘打捞而起,挂上了天空。月色柔和一片,婆娑着树的影子,栀子花的香游离在每一条将天地相连的光的细丝里。月亮下,一样小小起舞的人,一样热热闹闹笑着的声……
恍神间,车行到了家门口,下了车的小侄儿依然不忘回头望月:哈哈,月亮它果然跟着我一起回家啦。孩子的欢乐如月光般洒满一地。
原来,儿时的月亮从未走远,儿时的自己一直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