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应该把我养大(三)污浊的空气,恬静的一年
感由心发,恩因情挚,爱自此生
在我还没有记忆力的时候,父亲通过自学,努力,抓住了一次在纺织厂上班的机会。
这在当时来说,是一件让村里人羡慕嫉妒的事情和工作,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份稳定的收入,一份看上去可以从农村转移到城市的篇章。
但是外人眼中的风光,终究是虚妄。
父亲每天骑着老凤凰,几十公里路程,去上班,轮到上夜班,就好几天不回来,这其中的辛苦,我没有体会,也就没有什么词语和感悟来形容。
一个月下来,挣了10几块钱,一家人仍然过着贫穷的生活,鸡蛋白我吃,鸡蛋黄母亲吃。
随着我慢慢长大,快2岁了吧,父亲上班实在太不方便,母亲又有了身孕,我们决定搬家,离开农村,离开这个老宅。
这个决定,让我们一家人从此踏上了整整9年的搬家历程,而我的父母则付出了大半辈子。
父亲带着母亲,我,还有母亲肚子里的小家伙,来到了一个围绕着煤矿建立起来的生活圈,当时的年代,挖煤没有很严格的政府管控,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三三两两的一伙人,创建一个小煤窑,挖煤,卖煤,这里的人在当时来说,很有钱。
家家都有一辆老解放,我们一家人在这里租了个房子,因为是外来户,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好,那个时候的治安不好,没有110,派出所里指导员是老大。这里的人用钱把指导员养的白白胖胖的。
父亲是个老实人,没想过去巴结那些开小煤窑的老板,每天风雨无阻的走上7,8公里路,到一个聚集点,那里每天都有纺织厂的班车,接送员工。
母亲就负责在家带我,做饭,洗衣服,捯饬些杂活,偶尔跟别人聊聊天。
母亲看我看的很严,因为外面每天过来过去的拉煤车就没有消停过,而且当时的道路就是渣滓路,在我的记忆里,时不时的听到某个路口,翻车的消息,超载加上道路坑坑洼洼,翻车很容易。
父亲上班一去就是12个小时,上白班是早上6点到晚上6点,夏天还好,天亮的早,黑的晚,虽然我早上见不到他出门,但是每天下午到6点了,我就拉着母亲去火车道旁边的小路等他。
这条火车道是输送煤的火车用的,乌黑乌黑的,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认识火车道,第一次见识到火车,那种兴奋,新奇,每当听到火车鸣笛的声音,都会喊着母亲带我去路边看火车,目送它彻底消失,也不知道它会跑到哪里才能停下。
父亲大概会在晚上7点左右出现在火车道上,这是一条近路,能让他从下了班车走路到家的时间缩短大概10几分钟。
每次等他,都能看到他手里多了个小东西,红色的小暖水瓶,几个瓷碗,几双筷子,小闹钟,蚊帐,烧水锅,擀面杖,等等。每次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我都很高兴很高兴,我们家又多了一个东西。
这些东西,虽然搬了那么多次家,但是大部分还都留着,擀面杖至今到春节包饺子,还拿出来用,烧水锅几年前还有修锅底的师傅时,漏了就补补,继续用着。
一穷二白的来,辛勤努力的活。
慢慢的,母亲肚子大了,不方便出去了,而且外面空气很差,黑色的空气中,煤灰一直没有彻底沉淀下来。
我自己不敢出去,每天在家,也记不起来每天我和母亲俩是怎么度过的,没有电视,没有任何打发时间的事情。
现在脑子里还能记起来一个清晰的片段。
记得是一个中午吧,母亲做好饭,去馏馍锅里把馒头挑出来,我跟着母亲一起走到锅边,因为她挺着大肚子,不方便,没掌握好平衡,馒头掉了下去,而当时馏馍锅下面是半锅汤,汤汁溅出来,因为我个子还没有煤炉高,汤汁几乎全溅到我脸上,眼睛里。
母亲很慌张,把挑起来的馒头就那样斜在锅里,馒头一个个全掉进了汤里了,然后母亲赶紧舀水给我擦,给我洗,还不停说:“咱们一会把馒头扔了,怎么烫着我家娃娃了,看我不打死它,扔了,不要了。”
当时的我虽然哭的很厉害,但是我也不知道脑子怎么了,竟然说出:“不能扔,咱家穷,扔了太浪费了,我没事。”
我也不记得母亲听到这话后,是什么反应了,只知道那天中午,我们吃了很多汤泡馒头,很满足。
......
人只有在更落魄时,才能体会曾经的落魄是一种满足,从而收起浮躁的心灵和贪婪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