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猫·鱼
老公和女儿曾说我是“冷血”,原因是他俩想养宠物狗,而我极力反对。
宠物狗,岂是随便哪家可以养的?且不说每天要为它花上几块钱的伙食费,也不说整个屋子会被它搞得臭气熏天,单是要给它洗澡,带它蹓躂之类的事,就让 我“一个头两个大”了!“捉个虱来身上挠”的傻事,我咬定牙不做。试想, 即便我有做这等事的耐心,我又哪有这份闲工夫啊。养宠物,可是一种闲情逸致啊!古今中外的阔太太大都有这嗜好,他们不仅有大把大把的光阴可以奢侈地花在宠物身上,还有大把大把地钞票可以雇人来照顾好他们的“宝贝”;小区里有一老阿姨,退休多年,子女都在外地工作,常见她抱着那只毛色油亮的“奥斯卡”大 着嗓门和一群阿婆们闲聊,他们的闲聊可以持续几小时;有一朋友,老公居要职,孩子上大学,闲着没事,养了只高大威猛的俄罗斯牧养犬在几百平米的院子里,借此来打发每天的无聊和寂寞;有一老同学,是有名的“马大嫂”,忽有一日,心血来潮,觉得宠物狗有百般的可爱,也“弄了一只狗来养养”,然不到几天就拳打脚踢,并大声叱之曰:“滚!死开点!”
故此我想,养宠物一族中,真正出于爱之惜之而养之的,恐怕屈指可数,而果能做到这一点的博爱之士,便是超凡脱俗的神了!大多数人养宠物只不过借以消耗一点生活中的无聊和无趣罢了。
反言之,宠物们要想得到人类恒久的宠爱,那就得遇着一个真正的博爱之士或需要它们来填补自己精神空虚的人。而一旦得了造化,投了那样的主子,还得看宠物自身是否灵得清,是否全心全意,否则,呵呵……
所以我又想,我们家要是养狗,这狗的命运大概也会和老同学“马大嫂”家的一样。
如上所述,我不喜欢养狗的理由应该已经很充分了。其实内里还有一层更深的因缘,对狗,我一向是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这所以然的原因曾在博文《一个恶梦》中有所表达。
那么猫呢?与对狗的有畏无敬不同,对猫,我怀有深深地不屑!这当然与鲁迅的“仇猫”不在同一列。虽然先生在《狗·猫·鼠》里列数猫的可仇可恨之处,但稍有 点学识的人都知道,先生的文章颇多的是用了曲笔的,他“仇”的未必是真猫,确切地说这“猫”是千夫所指者或是暂时的千夫所指者,对此类人物,先生一直使着 “横眉冷对”的圣斗士的匕首!想当年,那些个被先生的匕首刺着了的猫们的嗥叫不是一度响彻中国文坛的吗?
而我所不屑的当然是那些个真猫。
这由来得上溯到孩提时代。那时,夏日的晚饭过后,母亲卸下一扇大门,搬两个长凳,在自家院里搭个门板床,然后我和弟弟妹妹一起挤来挤去地躺在上面纳凉,母 亲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边为我们“叭答——叭答”地扇扇驱蚊,一边讲故事给我们听,《十个兄弟》《田螺姑娘》《牛郎织女》《孟姜女哭长城》《狼来 了》……,母亲一个接一个地讲,直到瞌睡虫来迷糊我们。母亲常讲的故事中有一个叫《小猫钓鱼》,内容如此:
有一天,渔夫赶着一辆装着鱼的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只猫看见了,这猫便偷偷跳到车上,把鱼一条一条地从车上扔下去,再把它们一条一条地捡到袋子里,当它背着这袋偷来的鱼回到家的时候,被隔壁的另一只猫看见了,那猫问它:
“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些鱼的呀?”
“当然是我自己钓来了的喽!”
“那——怎么钓呀?”
“嘿嘿……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这猫故意地压低嗓音,凑着那猫的耳朵说,“你去河边,转过身,把尾巴放到河里,你就能钓到鱼啦。”
这是冬天,那猫来到河边的时候,河面冰封,那馋猫求鱼心切,立马找来一块石头奋力在冰面上敲开一个窟窿,小心翼翼地把尾巴放进去,瑟瑟地蜷在河边等啊,等 啊……当它实在冷得不行想放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尾巴已被冰冻起来,它用力地拔呀,拔呀,最后尾巴拔是拔出来了,可是还有一截断在冰里了。
现在我在网上搜索到的《小猫钓鱼》与母亲讲的完全不同,大概是母亲自己编的吧,她一向很善长把几个故事杂糅在一起再组合成新故事。
为了获得自己钟爱的鱼,满足馋欲,“这猫”使出了它的狡诈,“那猫”现出了他的愚蠢。“这猫”实在可鄙,而“那猫”呢,虽然它并没有像“这猫”那样去做扒 手和骗子,而是想通过自己的劳动来获得自己想要,但它太不动脑筋,这不免让人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如果再细究一下“那猫”上“这猫”当的根本原 因,可能还在于“那猫”本身,连最起码的钓鱼方法都不会,可见它一直是只不劳而获的懒猫,要是它也遇上了那装了鱼的车,说不定它也会干出“这猫”的勾当 来。
反正,从那时起,对猫的不屑就在我心里生根了。其实,即使那些成年后变得狡诈或愚蠢的人,当他们还处在懵懂的小孩时代的时候,有哪个会敬慕狡诈?又有哪个会崇拜愚蠢? 当然,我想他们的母亲肯定没有反复又反复地给他们讲这个《小猫钓鱼》的故事;或者讲了类似的故事,而那些人健忘得很,不像我!
故事毕竟是故事,耳闻为虚,眼见为实。后来使我这种对猫的“不屑”之情得以深化的是外婆养的那只“阿黄”。外婆是我最敬爱的人,可是她对
“阿黄”的宠爱让 我很不满。每次周末去外婆家,开饭的时候,揭开锅盖,外婆就会用温和的声音喊一声:“阿黄,来,吃鱼了!”然后,从蒸架上端下一碗袅着一缕鲜香的小鱼,放 在灶边的风箱上,这时的“阿黄”便会一反懒洋洋地常态,“嗖”地一下跳上来,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还“呜呜”地表示着它的得意。它吃完后,就悠悠地踱到饭桌 底下,惬意地躺在我们的脚边,稍不留心,脚碰着它了,它便会“啊呜”一声,凶凶地吼你一下。有几回,我骂它“懒猫,讨厌!”,外婆就为它辩护:“阿黄啊, 比你岁数还大呢,它已经十四岁了,老了,捉不动老鼠了。”“老了,捉不动老鼠了,为什么一闻到鱼的味道,就有力气了?”在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我断定这“阿 黄”必是一只狡诈的猫!
这“阿黄”最终在它几岁那一年老去的,我不甚清楚,也不屑知道!
前几天在学校食堂吃罢午饭,买了点菜带回家准备晚上吃,走到车库附近,发现身后两只猫“喵喵”地尾随,我停下,它们也停下,我走,它们就跟。我对着它们嘀 咕:“我又没鱼。”我欲推车前行,可它们似乎并不罢休,绕在我的车轮边,我只好停车,从袋子里取出两块椒盐排骨:“呶,给你们,一猫一块。”这两只得着了 食物的猫这才“放我一马”。骑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想起新近在别人的博客中看到的一名词“瓷碰党”,不觉哑然:“莫非,这两只猫也是瓷碰党不成?”
嚯!自然进化至今,很多猫已经失却了它善长捕鼠的本领,沦落为丐帮,更有甚者,使出了卑劣,演着“瓷碰党”的恶作剧,借此,来获得鱼,或者得着一小块椒盐排骨也好!
佩服那位博主的那股子劲,他敢对着瓷碰党大吼一声:“放开你们的手,想打架吗?”呵呵,我很善良!又很柔弱!
英国有一出音乐剧名曰《猫》,它是历史上最成功的剧目,曾一度成为音乐剧的代名词。该剧创作于1981年,是在伦敦上演时间最长、美国戏剧史上持续巡回演 出时间最长的音乐剧,1981年5月11日首演于伦敦西区新伦敦剧院,每周8场,星期一休息,连续演出至2002年5月11日在它21岁生日时,在同一个 剧场落幕。那群五花八门、各不相同并被拟人化了的猫儿组成了猫的大千世界。在舞会上,它们各显身手;或歌或舞或嬉戏,上演了一出荡气回肠的“人间悲喜 剧”,诉说着爱与宽容的主题。
——这是艺术!而我所看到的是生活中的猫。由猫联想到《猫》,有些跑题了。因为,即使猫通人性,那么它们所要做的,还不是学会爱与宽容,而是去捉老鼠。
感谢母亲在我幼年的时候,给我讲了那个《小猫钓鱼》的故事,它使我找到了写这篇博文的触发点。
200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