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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未预料的离开

行政楼已被熙熙攘攘人群围住，南宫老师扶着易云，尖着嗓子喊起“哎哎，都让让都让让，别碰坏了我们，都让让让让。”
独具一格的声线吸引了大家注意力，众人让出一条通道，南宫捻着兰花指点点挡路的人，被点的人一看是他纷纷自动让开，礼堂内人挤人站着，南宫愣是让两名男教师起立让座还无话可说。
“南宫老师，今天可谢谢你了。”易云坐下来喘口气说道。
“呦，易老师您可别谢我，再说我也没让他们走，一看是美女这才屁颠屁颠的让座，要搁平常咱家才懒得搭理这号臭男人。”
易云掩着嘴痴痴笑，看看表都已将近十点一刻。“都十点半了，怎么还没开始啊。”

穿工作服头发花白老者从后门挤进来，嘴里念着“不好意思，借过借过。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众人回头准备教训一下这些挤来挤去的人，转身却都说不出话，仅有两三人带着惊叹口气说到：“穆校，您怎么还在这呢。”
老者摆摆手，在大家的好奇中，穿工作服的老者走向主席台，补齐唯一空位，着装显得非常扎眼，看上去不像发言领导，反而像食堂师傅。台下不断有人提示，衣服衣服，脱了外边衣服，老者解开扣子，将工作服脱下放在一旁漏出发白的衬衫。主持人快速介绍了一下出席嘉宾，穿工作服的老者赫然C大校长，老者微微一笑起身致谢。
“各位教工同事大家上午好，很抱歉耽误了大家时间，因为我从门外挤进来的时候实在挤不动，稍后我的发言会缩短十五分钟保证原定时间不会延迟。”
“鄙人穆宗白，十分感谢各位教工同事能够参加我校新学期工作报告会，也十分感谢教育局各位领导能够关心关注并亲身参与到我们的教学工作计划制定中来。我到C大这是第八年，每年我们在开这个新学期工作报告会，但真正成效呢，我请大家想一想。其实没有成效，就一点浪费现象依然严重，剩饭剩菜随手随地乱扔屡禁不止，竟然还有人在图书馆走廊吸烟。我刚去图书馆抓了几个吸烟的又到食堂打扫卫生，当然这里首先要检讨的就是我自己工作不到位，管理松懈。”台下嗡的一声，人们议论纷纷。
“南宫老师，这校长怎么到食堂打扫卫生去了。”
南宫老师腰杆笔直，两眼虔诚，望着前方，“小姑奶奶，少说两句专心听。”
“教育除了要教授知识，还要传播文化传递理念，在这点上我们做的很不到位。去看看大学校园里的学生，有多少边走边玩手机，甚至我们的教工也是，不可否认手机发展为我们生活带来便利，但过度依赖会限制思考的能力。现在最可怕的不是你能预估到的危险，整天组织防火演习、反恐演练，不是说这些没必要，这是必须的。但最可怕的是精神毒药，各种通过精神层面媒介传播的思想意识，虚伪、懦弱、盲从，越来越多的人盲目崇拜权利、金钱，抛弃人格、知识、信仰，这样的人培养出来又有什么用？就应该回炉再造。还有你们这些学院的领导，整天在办公室一坐，出门前呼后拥，摆什么架子，教工、学生反映个问题拖上几个月，不了了之，这是对待工作的态度吗？我都不见的有你们忙，我还有时间到食堂打扫卫生，我就不信你一个院长比我还忙。“
礼堂内静默片刻不知谁带头先鼓掌，接着响起一片掌声，头排坐的几位学院领导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避免抬头尴尬。
“说开了我也就不怕得罪人，我今天做这个报告是给全体教职工，我们好好想一想，每堂课上有多少学生在应付，你在讲课，下边学生有睡觉的、有玩手机、还有吃零食，我逮了几个班是谁我就不说了。还有考试作弊，老师在上边玩手机，学生在下边翻书，这是学校不是茶餐厅，你怎么不把答案写黑板上。还有各位辅导员，再让我看到学生边走边吸烟的，我直接给你捅到院里，成什么样子了，简直就是社会蛀虫。”穆宗白用力拍了下桌子，礼堂内只听得音箱回声，刚刚一番话说的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做过。
“吓死我了。”易云拍拍胸口小声说道，扭头一看南宫残花眼里噙着泪水，再有一步就要从眼角流下。
“南宫老师，你没事吧，怎么了。”她掏出纸巾塞给南宫残花。
“没，没事，只是感觉校长讲的太好了。”南宫残花用力眨眨眼，将泪水粘在睫毛上，尽量不让人发现他哭过。
“我说这些话，基本上得罪今天在场所有人，当着省、市领导我也不怕丢脸，在教育系统内丢脸是小，出了C大校门，你的学生，我的学生，C大的学生，丢人事大。从今天开始，所有辅导员在每周班会上重点强调吸烟、染发、迟到、旷课，查住一个算一个典型问题，自己不上心，怪不得别人。各系教职工，上课先讲艰苦朴素、勤俭节约，再让我逮到课上睡觉、玩手机，你给我检讨，期末学生成绩就是考核指标。各位教授，课题研究要放在行业前沿，做好带头人作用，每年必须拿出实质性论文，这项是考核必须项。各院领导，我看哪个院里接到投诉最多，你就在这当着这么多人检讨，好好检讨检讨这一年工作怎么做的。”
沉默，礼堂内沉像一滩水，不知带头打破这水面的人是谁，掌声接二连三响起，更多掌声加入其中，每个人都起立，连续的声响吸引楼外的人前来围观，记者的镜头适时给到。
穆校长抬起双手示意掌声暂停，继续发言“同志们，我已经来了八年，本来我打算在这里待四年，但我实是爱上了这校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后来领导问我要不要留的时候我就又留了四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又是四年很快过去，我可不能在待了，学校不能姓穆。我已经向领导提请，再有一个月我就要离开，感谢各位同事工作上的支持、感谢各位领导的关注、更要感谢的是各位教职工的辛勤奋斗，有了你们才有C大辉煌的明天。谢谢大家。”
穆宗白起了，九十度鞠躬与会议桌齐平，久久未挺直腰杆，这个倔强老头子第一次给人鞠躬。人群中情感脆弱的女教工已泪流满面，更有甚者双手拂面啕嚎大哭，男老师们双手抱肩一言不发。
南宫残花再也忍不住，等候多时的泪水奔涌流下，留下一道道泪痕，不住的呜咽，鼻子抽了又抽。易云赶紧递上纸巾，他捂住脸低着头紧紧顶住前排椅背，断断续续说到：“校长，校长……..我是南宫，您可千万别忘了我。”
易云拍拍他的肩膀，不知说什么是好，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楼住他。南宫老师啕嚎道“易老师，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刚来…..刚来的时候。学校其他人笑话我，我知道他们看我不顺眼，我走在路上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到办公室大家都躲着我，我去办业务都没人理我。当时……当时……你知道吗……当时我都想就这么算了，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后来穆校知道后专门找我谈话，开导我，又把所有学院领导叫来骂了一顿。我永远忘不了，穆校那天破口骂人的样子，对我来说是重生。”
说道伤心处，南宫残花几度哽咽。
“现在，他要走了。我舍不得…….易老师……..我舍不得，我还没做出成绩给他看，他就这么走了。”南宫老师啕嚎着，礼堂气氛到了泪点，纵不显情于色的人此时也有些挂不住，平日总能看到他，突然走了，一时心里空落落没了主心骨。
穆宗白起身，白发淌下几滴汗水，眼镜花的有些看不太清，他拿起话筒，“好了。大家别这样，感觉礼堂成了灵堂呢，再说我穆某人还要再麻烦大家一个月，到时候别让我逮到。”
说完便坐下一言不发，主持人没料到大会这么多变故，匆匆结束接下来的活动宣布大会结束，众人依次退场，每个人都怀着不一样的心情离开。
穆宗白拿起工作服，慢吞吞边走边穿，所到之处人们颔首致敬，直到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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