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房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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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6月我高中毕业。
六月是一个富有情感的月份,有人欢喜,有人悲,而我是属于悲的那一类人。往后的一个月我都是把自己锁在房间内,关于生活、未来、理想等一系列的问题在我的脑袋里无休无止的转,“焦躁、消沉、迷茫、压抑”这些情绪像是一个个灵魂一样,在昏暗的房间中打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有一把吉他陪着我,每当无所事事的时候便会弹上一首Beyond的《海阔天空》,那是我会的为数不多的曲子中弹的最好的一首。父亲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复读,要么帮家里打理小店。处在叛逆期的我,既不愿复读也不愿打理小店,于是在之后的某一天,父亲与我堆积在心中的情绪一同爆发了出来。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画面了,只记得父亲骂我一点也不争气然后抢过我手中的吉他摔在地上,随即给了我一巴掌,然后摔门而出。第二天,我不顾母亲的劝阻带着二千块钱买了去深圳的车票。那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远走他乡。
当时我拖朋友在厂里流水线找了份工作,厂里面包吃不包住。那个时候龙岗是深圳房价最便宜的地区,是大部分在深圳漂泊者的首选租房区。为了减少开支,我选择了合租房。房子是三室一厅,我的是最小的那一间,刚好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不过房间内采光良好,窗边还挂着一盆吊兰。我刚去的时候另外两个卧室还没有人住。客厅里面摆放着洗衣机,冰箱,电视机,当时最大的乐趣就是晚上下班后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工厂里的工作也不算累,都是手上活计,不过很无聊,每天重复着一件事情,以至于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否只是活了一天重复了364次。有时会整晚整晚失眠,我躺在床上就静静地发呆,莫名的孤独感会侵袭我的胸口,生与死的念头也会在我的脑袋中冒出,我感觉自己房间就像一个自由的监狱,平时周末放假的时候我会泡在网吧,但我并不玩游戏,仅仅只是因为网吧人多。后来,我在工厂里结识了亮哥,亮哥比我大四岁,为人仗义,在厂里混的风生水起,和工友们的关系都很好。可能是觉得我小,社会经验不足,总是会罩着我。看管流水线工人的负责人是厂长的远方亲戚,30岁出头左右,梳着油头。有一次我正在给布料上颜色,负责人故意来找我茬,负责人可能没想到我会当众与他顶嘴,便搬出一副领导姿态,说着,以后你别来了之类的话。亮哥见状,过来替我解围说着,“陈哥,算了,新来的不懂规矩”。然后递了根烟给负责人,负责人看了看亮哥手中20块一包的软云便接了烟,他知道亮哥之前犯过事,便指着我说,今天就算了,以后注意点。负责人走后,亮哥对我说:“以后遇到这样的人就甭管他,我以前就是脾气不好,老和别人打架,后来有一次我把别人给捅伤了,才跑出来的。”我对亮哥说了句谢谢,亮哥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了我一支烟,我摇了摇手说,我不会抽。亮哥说,“不会抽烟挺好的,不过要会发烟,像刚刚那个负责人,你发20元一包的烟呢,就可以了,要是像厂长一样的人呢,你就得准备50元一包的烟了。”这是我第一对社会交往的认知。后来我与亮哥关系越来越好,再后来亮哥搬过来与我同住。我也不在那么无聊。
当时,亮哥在老家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在上大学。那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我们用的还是那种按九键的手机,不过这种手机也可以登QQ。亮哥就整夜整夜的对着手机傻笑,洗澡的时候亮哥也会把手机带着。有一次亮哥的女朋友从老家来找他,亮哥高兴的又蹦又跳,一大早就起来洗了个澡,吹了个发型,就差喷香水了,走的时候还问我借了两百块钱,说是要带女朋友奢侈一下。晚上亮哥送完女朋友从车站回来时哭的稀里哗啦,我从来没想到过一个像古惑仔的大哥会哭的像个傻逼,用当时的话叫用情极深,用现在的话叫舔狗吧。亮哥当晚便指着天发誓,一定要努力非常努力的赚钱,给女朋友买好多好多东西。作为一名单身狗的我,有时还挺羡慕亮哥的。
后来,我对门那间也来了一位租客,叫婷婷,婷婷笑起来很甜,可以把未见过世面毛头小子的我心甜化,当时我就在想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像这样的女朋友。婷婷大学刚毕业,正在找工作。当时我在厂里工作的岗位是做两天休一天,所以经常陪着婷婷去找工作。婷婷找工作总是碰壁,要么就是公司认为婷婷社会经验不足,要么就是婷婷觉得公司待遇不好,我的主要责任呢就是安慰她。九月的深圳依旧十分燥热,我依稀记得那天婷婷穿着碎花洋裙,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我默不作声的跟在她的后面,忽然她转过身递给我一只耳机,耳机里放着周杰伦的《晴天》,阵阵微风吹过,带着婷婷的发香也一同吹过,有的路和有的人走,就会舍不得迈开双脚。突然婷婷问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呀,总不可能在工厂里做一辈子吧。我低着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说,“过两个月准备辞职咯,总得学点东西呐,你学的平面设计,要不你教我?”婷婷扯了扯耳机笑着说,“你那么笨,肯定学不会啦”,“勤能补拙,我肯定能学会。”,婷婷杵了杵下巴,“好吧,那你得交学费呀。”我说:“等我学会了,请你吃大餐。”过了十多天,婷婷终于找到了满意的工作,为了庆祝她找到工作,我买了一个蛋糕以及一堆小零食让亮哥帮我给她,我有些害羞,让亮哥说是我俩一块买的。有些话我始终不敢开口,或许对方已经知道,但中间隔着的纸我也一直没胆捅破。
后来,亮哥打算回老家,那晚我们喝了一夜的酒,等我醒来时已是中午,亮哥已经走了,桌上留着张纸条“走了,多保重!”,我小声嘟囔着,走就走呗,也不知道当面道一下别。婷婷说,亮哥一大早就走了,不敢叫醒你,怕你哭鼻子。没多久,我便辞去了厂里的工作,专心学习平面设计。再后来,婷婷公司分配了员工宿舍,我也回了老家。某一天,婷婷在朋友圈里发了婚纱照,新郎挺帅的,我在下面评论了两个字“恭喜”。唯一遗憾的是,当时没有要亮哥的联系方式。
我们都像一条小溪,在河流中聚集,又分开,最终消失于大海。有的路虽长,我们终究得转向不同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