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
分裂
一
沉闷的夏日终于在下午的一场细雨里得以解放。
前些日子里忌惮于毒辣的太阳而鲜有出门的姑娘们，走出了公寓，约上三五好友，准备趁着这雨后的清凉，赶紧欢乐一番。
人称小美女的尹莲也不例外，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往停车场走去，她准备开上自己的小雨燕，捎上朋友到海边的大排档吃上一顿海鲜大餐。
诺大的停车场里停满了车，没见一个人影。尹莲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了自己的小雨燕，她挂了电话，低头在自己的小包里翻找着车钥匙，等她找到钥匙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左手边，靠近车头的方向站了一个人。
她抬头一看，看到一个长着齐肩长发，带着黑框板材眼睛，身形瘦削，穿着长裤衬衫的男人正定定地看着她。
“你好，有事吗？”尹莲微笑着问道。
那男人闻言，僵硬地一笑，然后双手插进裤兜里说:“没事，你很漂亮。”说完就走了。
这男人出现和消失都那么迅速。
尹莲还没反应过来，她摇了摇头，心里微微一乐，又是一个直男癌患者。她拉开车门，把自己的包扔进副驾驶，正准备上车的时候，一根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她的后腰上。
尹莲下意识地直起腰，想要看看是谁，但她的头刚抬起的那一刻，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就捂住了她的口鼻，手套上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她瞬间就感觉到人有点晕乎乎的，并且身体开始发软，眼看就要站不住了，这时后面那人说。
“上车，坐到副驾驶去。”
一个男人的声音，尹莲心说糟了，想要大声呼救，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想要反抗逃跑，但身体又软弱无力，人一下子就瘫坐到驾驶座上了。
她抬头去看那男的，是那个和她打招呼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小手抢，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她，她有点怀疑那枪是不是真的。
那男人似乎是知道她的心思，一只手撑着车门低下头说：“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乖乖配合。”
尹莲压着包臀短裙，使出了全身力气挪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去，接着她看着那男人上了车，关上了车门，她想推开车门滚下车去，但那男人伸手把她拉了回来，探过身子把她推开的车门重新关上，然后摁了锁死。
他脱了手上那副白色的手套，丢在了挡风玻璃下，发动车子，看了一眼后视镜开始倒车，眼神扫过正在看着他的尹莲，和尹莲的眼神接触了一下，微微一笑。
尹莲的心开始跌落谷底，身体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害怕，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了出来，她侧靠在车门上，看着正专心开车的男人，意识终于陷入到了混沌之中。
二
尹莲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还有点晕，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坐了起来在身上摸了一圈，衣服没被脱过，那里也不疼，她还是完整的。
屋里没开灯，黑黢黢的看不真切，但离床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门，门缝底下透出了一丝丝光线。
那男人，也许就在门外，该怎么办呢？
她不敢大声大叫，她看过很多小说，也看过很多类似的电影，要是这时候她大喊大叫，要是激怒了那个男人，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弄清楚自己在哪，然后尽量与外界取得联系。
她蹑手蹑脚地打算下床，然后静悄悄地摸到门边看看门有没有锁，她希望门没锁，她希望各路神仙、耶稣、真主、佛主保佑这门没锁，她更希望开门后看到那个男人是个酒鬼，喝醉了倒地不醒！
尹莲的脚刚碰到地面，门就开了，那男人靠在门边，背着光看着尹莲。
尹莲吓得立马就缩回了床上，扯过被子缩到了床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说：“你是谁！你别过来！”
男人伸手开了房间里的灯，三两步走到床边，伸手想要摸尹莲的脑袋，但被尹莲躲了过去，于是他把手收了回来，温柔地看着她说：“噢，我的小乖乖，李锤没吓到你吧？”声音细利宛若女生。
尹莲这时候才发现这个男的居然穿了一身女人的衣服，粉红色的修身长裙，眼镜已经没带了，嘴上涂着血红色的口红，脸上还化着淡妆。
“李锤是谁？”尹莲问道。
“哎呀，他就是一个理工直男啦，整个人都怪怪的，他有吓到你吗？如过他吓到你的话，我替他道个歉！”他说。
“那····那你是谁？”尹莲用力扯了扯裹在身上的被子，似乎这样可以给她带来安全感。
“我啊，我是李媛媛，不介意的话，你叫我媛媛就好啦！”他说。
尹莲心里有了歌大致的猜测，这人要么是人格分裂患者，要么是故意吓她，但她倾向于他是人格分裂患者，因为这个“李媛媛”和那个“李锤”说话方式上有着非常大的区别，而且从这李媛媛的说话方式来看，并不是刻意这样，而是就像经常说的那样子。
“你·你能放我走吗？”她试探着问，她希望李媛媛是个好人，会放她走。
李媛媛听她这么一说，露出了一副紧张的神色，往门外的客厅看了看，然后转头朝尹莲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不，你不能说走，他们会生气的！”
“他们是谁？”尹莲问。
李媛媛连做了好几个嘘的动作，脸都快要凑到尹莲的脸上了，吓得尹莲使劲往后缩。
“嘘，你不能问，我也不能告诉你，要是他们知道了是我告诉你的话，他们会杀了我的！“
这时客厅里想起了闹钟，李媛媛露出一副很惊慌的样子，连忙起身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三
尹莲连忙掀开被子，跳下床，跑过去拉门把手，转了两圈发现门是锁的，她靠着门颓然地滑坐到地上，双手抱头哭泣起来。
哭了约摸一两分钟，尹莲觉得不能这样，她必须自救，她应该找找这房间有没有出口，抬起头正好注意到了那面窗帘，连忙爬过去伸手一拉。
一面雪白的墙。
她本来还有一丝希望的心，又再次跌到了谷底。
这时，她又注意到了天花板上的一个排气口，如果这房子用的是中央通风系统的话，那排气管道是可以让人爬出去的，但那个口子太高了，这个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间厕所之外，连可以垫脚的床头柜都没有。
厕所！她脑海里灵光一闪，说不定厕里有窗子呢！
她连忙爬起来往厕所跑去，结果大失所望，厕所里除了一面镜子，一个马桶，一个洗手台之外，并没有窗，连毛巾牙刷也没有。，
这时，尹莲听到了客厅传来一阵打翻东西的声音，她又从厕所蹑手蹑脚地跑到了门边，把耳朵贴在门边认真地听着，她隐隐约约像是听到，客厅里有人争吵的声音。
“你去看了她是不是？”一个像男孩一样的声音说道。
“没···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听起来像是李媛媛的声音。
“记住了，你什么都不能说，不然大哥知道了说不准会把你杀了！”
“好·我记住了。那大哥说的，黑暗里的怪物必将降临拯救我们，是真的吗？其他人知不知道这个事情？万一他们知道了，会不会阻止我们？”
“他们休想！”
接着客厅里的声音都没了，尹莲还想继续贴在门上听，但这时候门突然就被推开了，她被这门一推，倒在了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走进来的李媛媛，不，应该说是李锤，因为他又换了一身绑架她时的衣服，也带上了那一副黑框眼镜。
他带着白手套，手里拿着一块面包和一瓶牛奶，看到倒在地上的尹莲，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
尹莲看着开着的房门，心想这是一个机会，她以极快的速度爬起来想从李锤的身旁冲出去，但是人刚冲到门边，就被李锤推了回去。
李锤因为拿着牛奶推了尹莲，牛奶洒了他和尹莲一身，他的脸瞬间就扭曲起来，把面包和牛奶随手一丢，就开始脱起衣服，露出了比较结实的身板。
尹莲开始往床上缩，她突然很后悔自己刚刚的行为，这下激怒了他，自己恐怕难逃一劫了。
李锤看到尹莲一身牛奶往床上缩，连忙愤怒地冲了过来，嘴里不停地说着：“不！不！”
他抓住了她，任凭她拳打脚踢，大呼小叫，一下子就把她拉下了床。
“你快把衣服脱了！”
尹莲开始哭泣，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胸口。
“不！不！你不准哭，你哭了就不美了！”李锤突然神经质一般跪到了尹莲身旁，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想要帮她擦掉眼泪，但被尹莲躲了过去。
而这时，李锤表情突然又变得狰狞起来，他捏着尹莲的下巴，把她的头扭过来看着她恶狠狠地说道：“你必须把脏衣服都脱了！怪物喜欢美和纯洁的祭品，你不能脏！快脱了！”
祭品？尹莲犹如遭到雷击，原来自己没被玷污，是因为要献祭给“他们”所说的怪物，如果自己是他们的重要祭品，那么现在李锤肯定不敢对她怎么样，所以她决定要逃，而且如果自己现在不反抗，那么后果肯定是被这个精神病给献祭了。
她又开始疯狂地挠、踢李锤，但李锤不为所动，仍然使劲捏着她的嘴巴。
“我说，你必须把衣服脱了！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尹莲停下了动作，看着表情极度扭曲的李锤，看着他那暴怒的眼神，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威胁她，他并没有像尹莲推理的那样不敢对她怎么样，如果自己不照做，他极有可能会杀了她。
尹莲开始脱自己的上衣，她脱了T恤之后，只剩下粉红色的内衣，内衣上也有牛奶留下的印记。
“继续！”
她又不得不脱下自己内衣，然后用双手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胸部。
李锤没让她继续脱掉她的短裙，而是捡起了尹莲丢在地上的衣服闻了闻，然后站起来就往客厅走去，当他准备把门再次锁上的时候，对尹莲说。
“不能再有下次！今晚你别想吃东西，去洗个澡，洗干净身上的牛奶味！”
四
尹莲护着自己的胸，颤颤巍巍地进了厕所冲了个澡出来，由于没有毛巾，她整个人都湿嗒嗒的。
由于身上没有了衣服，她觉得很不安全，她扯过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她想，她应该喊救命。
“救命啊！”
她喊了几声，精神疲劳，腹中饥饿，有气无力。
但客厅外的人还是听到了，他打开了门，头发扎了起来，眼镜没带了，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运动装，笑嘻嘻地看着她，眼神竟然如孩子般纯洁。
他手里拿着一件粉红色的T恤，站在门口想进来，似乎又不敢进来，把衣服往床上一扔。
“姐姐，嘻嘻，大哥让我把衣服拿给你。”
这，应该是他孩子的那一个人格，她猜测。
“你能……进来吗？”如果他这次的人格真是孩子的话，她打算从他口里套出一点东西，比如这是哪？怎么出去？然后再借机逃跑。
大人对付不了，对付一个孩子，那还是很简单的。
他沉吟了一会儿，似乎不太愿意，但又很想进来。
“你不用怕，姐姐只想找你聊聊天。”她装出一副很真诚的样子。
“那你先把衣服穿上！妈妈说不能和光着身子的女人单独在一起……”
尹莲闻言，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披着被子，抓起床上的衣服套上了身。
“姐姐换好了，你进来吧。”她尽量使自己显得很温柔。
他走了进来，怯生生地坐在了床位，像个孩子一样对他笑。
“你几岁啦？”她问。
他思索起来，还认真地掰起手指头来算，然后一脸认真地说道：“十岁！”
她扮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说：“哇，十岁啦！看起来不像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李天奇！”
“那我叫你天奇咯？”
他点了点头。
“天奇，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她挪了挪身子，往他那边靠。
李天奇不假思索地说：“这里是一个废弃的厂房呀。”
“哦，我是说地址。”
李天奇挠了挠脑袋，这个问题他似乎不懂，所以他摇了摇头。
“哥哥姐姐他们没告诉我呀，我也不知道。”
尹莲很失望，她觉得李天奇在骗他，于是她双手拉住李天奇的肩膀，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确定你不知道？”
李天奇被他这样子吓到了，想挣脱尹莲的手，但奈何自己是个小孩，力气不大，挣脱不得，于是他带着哭腔说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姐姐你放开我，我要出去！”
“你们这里有几个人？”尹莲大声吼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这是个机会。
“有九个，李锤哥哥和李媛媛姐姐把我其他几个哥哥姐姐赶跑了。李锤哥哥说我们要迎接怪物来拯救我们，我们不要再被欺负！你放开……放开！”
李天奇开始用力掰她的手，但尹莲此时双手已经扼上了他的脖子，越来越使劲，越来越用力。
她那漂亮的脸上开始露出狰狞的神色，李天奇在她身下不断地挣扎，眼神里满是不解的神色。
尹莲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在心里默念，他不是孩子，他不是孩子，他是神经病，我要逃！要逃！
李天奇渐渐停止了挣扎，最终瞪着双眼，满脸泪水，一动不动了。
尹莲松开双手，呆坐了一会儿，用手推了推李天奇。
李天奇一动不动。
她连忙扯过被子盖在李天奇脸上，慌慌张张下了床，赤着脚跑进了客厅，客厅里乱七八糟堆满了东西。
客厅里只有一扇关着的门，她冲了过去，扭动把手，打不开！
怎么办！怎么办！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客厅里翻找钥匙。
“在哪里！在哪里！”
她推翻了所有能推翻的东西，终于在一个瓶子里找到了一大把钥匙。
她拿出钥匙跑到门边，颤抖着手一把一把的试。
还没找到对的钥匙，还门打开门，她快疯了。
这时，房间里似乎传出了一声呻吟声，吓得她差点把钥匙掉在了地上。
门在这时也被打开了，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推开门，一头冲进了漆黑的厂房里。
五
房间里的李天奇已经坐了起来。
不，这应该不是李天奇，也不是李锤，更不是李媛媛。
他的双眼由于充血而显得通红无比，他的脸上的毛细血管都隆了起来，一道一道的甚是恐怖。
他张开嘴，流出了粘稠的唾液。
他站起身，一把撕碎了身上的衣物。精壮的身体上，爬满了隆起的青筋。
他双手成爪，慢慢俯身在地上，像个豹子一样爬出了客厅，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尹莲离开的方向冲了出去。
“我需要血肉！”
他恐怖的声音在整个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尹莲跑到了厂房了，她借着微弱的几处灯光，躲开乱七八糟的机械和杂物，当她听到这声吼叫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被一个箱子给绊倒了。
乒乒乓乓的声音越来越近，在她惊恐的目光的注视下，一处机器背后的灯光下爬出了一个四只脚的怪物。
他在灯光下停了一下，血红的眼睛盯着她，朝她狰狞一笑。
尹莲挣扎着爬了起来，她得跑！她不知道哪里是出口，但她知道只有跑才有可能活下去。
他尖笑了一声，跳上了一台机器，以飞快的速度向她跑去。
尹莲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到他手脚并用，在机器间如履平地，马上就要追上她了。
跑不掉了，她想。
刚好前面的机床上有一根削尖了的铁棒，她抓起铁棒，停了下来，转身喊道：“你别过来！”
他在她面前两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他慢慢地直起了身子，不停地喘息。
“你是他们给我的祭品！”
他说完张开手向野兽一样朝她扑了过去。
尹莲双手抓着铁棒，朝他胸口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手离她的脸只有一厘米的样子。
尹莲心里一喜，以为自己扎中他了，眼光避开他的手朝他胸口看去。
她的脑里轰然作响，铁棒并没有扎进他的胸口，铁棒的尖尖只是抵着他胸口的肌肉凹了进去而已。
他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然后抬头看向了尹莲。
他说：“我会吃了你！”
厂房里尖叫声不绝，还夹杂着猎豹撕裂猎物咀嚼的声音。
六
尹莲的闺蜜美美接了尹莲的电话之后，等了一下午，又等到了晚上，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美美开始有点生气了，以为尹莲放她鸽子，她打了车跑到了尹莲住的公寓找她，但是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
于是她跑去问了物管，物管调了监控后，告诉她，尹莲出去了就没回来啊。
美美想起尹莲是开车子出去的，于是她又问：“停车场有监控吗？”
“这天刚好烧坏了！”物管答道。
美美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尹莲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差不多下午三点，现在都快晚上十一点了！万一……
她连忙冲出公寓，掏出手机想要问问其他几个闺蜜尹莲有没有找她们。
当她摸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一辆雨燕停在了她的面前，她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尹莲的车么？
她走过去拍了拍车门骂道：“死尹莲，放我飞机，还害我担心！”
车窗降了下来，是一个长头发，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修长的双手带着一双白手套。
他朝她微微一笑，说：“美美是吧？尹莲让我来接你，她喝了酒不能开车。”
美美看着这帅气的男人，觉得他笑得很暖，很好看，也没多想，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心里暗道尹莲这个混蛋，啥时候找了个这么帅气的男朋友，待会得好好审问她一番。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