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寒冷的夏夜,谁终于长大

2020-03-11  本文已影响0人  少女空想家

Jo看了好久电影。可能是老台式电脑太旧,或者播放器是盗版的,画面很糊。Jo往后翘着椅子,歪头看向窗帘缝隙,发现天已经暗透了。

晚上九点了。

今天Jo没有看完一整部电影。眼前在播放的这部港片,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还在问,“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

Jo又一次按下了暂停键,对嘎吱嘎吱的电风扇忍无可忍,终于打开空调。六月底,电风扇的存在显得多余。Jo想,70平米的公寓房不就一个汗蒸房,空气里都是电风扇吹不干的潮湿。内衣黏在身上。刘海很潮湿,僵直在额头上。洗手没法洗掉手汗,只可以洗褪人的很多层耐心。

她把空调调成了16度,凉气把潮湿热气向外一点点挤兑。Jo坐到床边,盯着房间里唯一亮着的自己的台灯,很想知道出差在广东的父亲现在在干嘛,广东是不是更热?房间里昏昏暗暗的灯光,Jo看到了堆在地上的衣服,突然想起积了三天的衣服还得去洗。

洗完衣服就九点半了。Jo有点饿,但今天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想做晚饭。唉算了,去夜市随便买点拉倒吧。

Jo的家在老宅区,大概是5年前的市中心。现在的市中心移到了北面去,所以她的很多同学平时都爱往北面跑,去逛街或者看电影,几乎没人愿意来这儿,哪怕就是走走。这个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好像也一样。高考完了,班级群里的消息都是“北康路新开了一个商场,今天有人去逛吗?带我一个呗” ,“新出的那个美国电影超级好看,谁要一起去看啊?”

Jo翻到了几个月前的班级群消息。里面都是清一色的“救命,谁有英语卷A的选择答案?明天老胡要又来杀我了”,“不是这数学最后一题谁知道题目到底在问啥??” “我他妈今天又没写完史政。”

这样的聊天记录重复了很久,Jo翻了有大概五分钟,屏幕因为手汗都变花了。Jo用餐巾纸擦去屏幕上的汗,后知后觉就在某一天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任何题目了,对话的记录跳转成了现在这样,没有任何的过渡,开始新一轮的重复。生活吧,有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不是很真实。

最近的街上很热闹,很多放暑假的小孩子在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时不时爆发出几声抓到或者被抓到的尖叫。两边的摊贩吆喝也不是那么卖力了,难道他们也会偷偷给自己放放暑假吗,Jo边走边想。

“Jo,阿是爸爸又出差啦?”

Jo抬头,是住隔壁的林阿婆。林阿婆应该有六七十岁了,精神看上去是真的很好,Jo想。她想起林阿婆的丈夫前年去世的时候,林阿婆差点哭断气。听爸爸提到过,林阿婆的儿子在美国工作,反正Jo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是啊,又去广东进货。”

“哦,觉得没劲了来找阿婆玩啊,现在高考完了,轻松好多了吧。”

“嗯,谢谢阿婆。”

Jo看了看两边的摊贩,有点纠结买什么吃。钱是够的,每个月爸爸都会给自己两百。平时Jo也不知道买什么,觉得现在有的好像什么都够,周杰伦的演唱会门票又不可能抢到,所以每个月都有挺多剩余。

晚上吹来的风还是热的,但好像除了满头大汗的小孩子,Jo看街上的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很大的表情。他们看上去在努力忍耐燥热,偶尔抿抿嘴,Jo想,或许他们在忍的还有别的什么。她看见有几个女人追着满头大汗的孩子跑。样子有点疲倦,但她们还在一边喊小孩名字一边大步跑。

Jo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会儿自己在玩小孩子的游戏时,母亲有没有这么边追她边喊她的名字呢?她其实很想知道答案,但她觉得母亲应该不会,她就算和父亲离婚都很平静。也是一个暑假,小学毕业那会儿,自己好像13岁。母亲离开的很平静,她离开后的父亲也很平静,生活没有很大的改变。不过是在学校的家庭信息登记表上,她需要在“父母婚姻状态”那一栏下换一个方框打钩。

母亲拉着一个小箱子离开的时候,抱了一下Jo,说Jo,那妈妈走啦。模样和她以前早晨出发去上班时一模一样,可是Jo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抖。Jo在妈妈走后,慢慢意识到很久以后妈妈才会回来,也许也不会回来了。Jo在妈妈做早饭的厨房里望着那一排刀具,忽然大哭起来。

蝉在叫,Jo收回了那些念想。她走的有点累,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贩居然在卖奶油蛋糕。Jo走近了看摆在摊上的那些蛋糕,样子很简单,说简陋其实也可以。就是蛋糕底上面盖了一层白色的奶油。蛋糕剩下了好多块,小贩也不做任何推销,坐在椅子上看向别处。所以当Jo说她要买一块蛋糕时,小贩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帮Jo打包,收钱,再坐下。

Jo看了一眼手表,十点半了。再过一会儿这里的灯光就会全部熄灭,那些摊位都会蒸发成为各种味道的潮湿空气。她打了一个寒战,转身往回走去。

快回到家的时候,Jo看到了一只流浪狗。高二的时候坐在她后面的男同学曾经把一只流浪的小狗偷偷抱进教室,那个课间全班所有同学都激动的大喊大叫,大概就和考完最后一科时的教室差不多的样子。忘记是谁想的办法,让男生把狗藏在书包里,留一道缝。那只小狗大概很怕黑,刚打上课铃的时候就爆发出了很惊慌的吠叫。Jo只记得那个男生最后蔫搭搭地从教导室回来,手里拿了一张处分单,哭着说以后再也不信同学的话。

他现在还会这么想吗?高考结束了,有些事情会不会就一起结束了。

Jo想起小区要在十一点一刻的时候熄灯,开始跑起来。跑的时候热的夏风变得凉爽起来,于是Jo越跑越快,一边用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块蛋糕。跑的时候,Jo有点又想起了那个男生穿着校服抱着狗的滑稽场面,还是忍不住想笑。

跑到家,才发现自己出门时忘记关了空调。16度的冷风还很认真地向房间的角落填充冷气,Jo跳到自己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很紧,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这时候小区灭灯了,窗外漆黑下来。汽车断断续续地来往,房间也被切割成一块块的暗亮光斑。

Jo裹着被子走下床,关掉了老台式电脑和空调,感到自己还蛮幸运。她盯着电脑上被她暂停的那个画面,看着那句“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她想如果她是那个穿旗袍的美丽女人,她会的。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三个月后自己会在哪里生活,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人这么问她。

洗完澡,已经十一点五十五了。Jo差点忘记要吃那块蛋糕,边擦头发边摸黑走到桌前,慢慢拆开了蛋糕盒子。蛋糕没有变形得很厉害,也没有很好吃,腻腻的,Jo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吃着,望向了墙上的挂钟。

刚过十一点五十九分。Jo紧紧盯着那根细长秒针的行走路径。

在秒针指向十的位置时,Jo咬下最后一口蛋糕,闭上眼,祈祷自己的十八岁也可以快乐。

二零零八年六月二十日零点整,窗外又有一辆汽车驶过。喔,我成年啦,Jo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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