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刺的鱼
文｜泛小州
《给我你的温度》
“喂，你好。”
“你好，你是？”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姨给你提起过的那个，喜欢傻笑的娃。不知你能不能回想起来？”
电话那头没有应答，像是没有了信号一样，电话吃掉了任何一丝声音，甚至杂音。
在凝固的空气被融化之后，初次的接触悄无声息地在一切照旧的傍晚展开了。电话的一头浑厚沧桑，痴傻的笑声毫不掩饰地通过无线电传输到了对方的耳中。另一头，虽清脆动听，却夹杂一丝没有意愿交谈下去的排斥。
男方首先振动声带，将富有磁性的声音一股脑地抛向了女方。“不知你一会儿有没有时间？咱们一块儿吃个饭，算是初次见面，互相认识一下吧。”
“一会儿？几点？”女方看着墙上的钟表，手里玩弄着朋友从韩国带回来送给她的口红。
“当然是晚饭的时候了，大概八点吧。”
男方心里忐忑地等待着女方的回应。
“八点？恐怕不行，估计那个时候我已经躺床上准备睡觉了。”女方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着。
“啊？不会吧，睡这么早！”男方惊讶地感叹着。
女方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有什么不会的，女孩爱惜自己很正常呀，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熬夜给催老。”
“嗯，也是，那就，另约时间吧。”
女方听到男方要另约时间，像打了鸡血一样，注意力比刚才集中了很多。将那昂贵的粉色口红放在了一旁，暂时抛弃了它。
“算了，那就这样吧，就今晚吧。估计以后还会像今天这样，挤不出时间。”女方无奈地应允了男方迫不及待、翘首以待的约会邀请。
男方高兴地喊出了声来，膨胀的气流钻进冰冷的话筒里，激起了一波嘶哑的刺耳声。这股气流，钻进了女方的耳朵，钻进她的心里。浑身的鸡皮疙瘩像个不速之客，造访着她那百般呵护的皮肤。
“那就一会儿见，八点整，东街门口，大江鱼庄。”
“嗯，一会儿见，拜拜。”
“拜拜。”
双方相继挂断了电话，更换备注，男方输入“希望者一号”，女方输入“相亲第十二”。男方百度相亲攻略，女方拿起了在一旁被冷落了一阵子的口红，若无其事地刷了一遍朋友圈。
窗外越来越暗淡了，方才火红的晚霞消失不见。一架飞机拖着长长的尾焰，从头顶划过。
快接近预定时间的时候，锁屏，拿包，穿鞋，出门。
当女方到达鱼庄的时候，男方已在十六号桌上等待已久。
“你好，是你吗？八点？”
“是的。八点，东街门口，大江鱼庄。”
女方将包取下来，放在一旁，用手将裙子捋了捋，向下压了一下。
“二位晚上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这是我们大江鱼庄的点菜清单，你们根据自己的爱好在相应的菜品前打勾就可以了。”服务员热心地从一旁走了过来，热情的服务着又一组与自己人生产生交集的顾客。
二人互相推诿着。
“你先选。”
“没事，你先选，我吃什么都行。”
一旁的服务员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插话道:“要不然这样吧，我先为你们二位介绍一下我们这里的特色，然后你们再根据自己的情况进行选择，好吧？”
“好的。”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稍微朝这边看，在你们面前的这个大鱼缸里，有很多种鱼，上面贴着它们各自的名字。有黄河大刀鱼，金沙江红沙，裸斑鱼等等。”服务员耐心地介绍着。
“哪种鱼刺少一点？”女方率先开口问道。
“汉江黑鱼的刺比较少。”
男方合起菜单，爽快地在菜单里勾选了几样菜，递给了服务员。“就按这个上面的上吧，谢谢。”
“好的。”
女方好奇地看着男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我姨告诉你的？”
男方笑了笑，说道:“你真聪明，不愧是留洋归来的才女，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被你发现了，我知道你喜欢鱼豆腐、冬瓜、鱿鱼、鸭血，不喜欢韭菜、香菜、火腿肠。”
女方笑了笑，向窗外瞥了一眼。
男方意识到了有些尴尬，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说了这么多，都没有好好介绍过咱们自己。”
“您好，这是你们的汤，请打开你们桌子底下的电源。”服务员将汤锅放在了桌子中央。
二人继续交谈着，排场的鱼庄人声鼎沸，四处白汽缭绕，一幅热闹的夜市景象。
大鱼缸后面的厨师，正将一个个正在游泳的青蛙抓到水盆子里，准备给他们的生命画个终结，送到人类的肚子里面。
“是的，有哥哥姐姐是很幸福的，有什么话宁愿给他们说，也不给父母说。”男方说。
“是啊，所以从小到大，我感觉我哥像是我的保护伞一样，无论有什么话，第一个肯定会和他一起分享。”
“确实，所以你是比较幸福的。我以前早上起来给我妹妹弄头发、扎辫子，我妈总说我怎么不嫌烦？”
“那你呢？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不会嫌烦了，我给我妈说我看着我妹越长越漂亮，我会发自内心的高兴，怎么会嫌烦呢？”
服务员端了两盘切成片的鱼，走了过来。至于服务员在锅里怎么倒腾的，男方并没有在意。
“不过我觉得，像你这种一儿一女并且两个年龄相差不太大的家庭正好。”男方说。
女方瞥了一眼窗外，又迅速将目光缩了回来。
“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优缺点吧，没有完全好的，也没有完全坏的，就看每个人自己是怎么想的吧。”
“是的，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南方抿着嘴，点了点头，随手端起一旁的茶水，轻轻地喝了一口，接着说道:“我妹个子高，瘦瘦的，衣服不好买，年龄比较尴尬。去年我给买的衣服只穿了一次，现在穿上已经明显短了，长得太快了。”
“是的，小孩都这样，我们曾经也是这样的。人都是会长大的，总是会长大的，谁也避免不了这个自然规律。”
“是的。不过我一直对一个问题比较好奇。就是像你和你哥这种，年龄相差不大，会不会对对方产生好感？”
女方手中端着的茶水悬停在了嘴边，一动不动。眉头皱了起来，像盘山公路一样崎岖不平。“妈呀，怎么可能，越亲近越不可能产生那种关系的好吧！”
“赶快给我打个电话，救救我，我遇到了一个神经病。”女方低头给闺蜜发着微信消息。
过了一会儿，女方电话响起来了。
“喂，哦，对对对。什么？好的，我这就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男方忐忑不安地问道。
女方强迫自己做出微笑的面容，违心地说道:“没什么大事，我闺蜜之前给我介绍的对象在用烟头自残。不好意思，还是很高兴认识你，拜拜。”
男方刚从锅里夹起来的鱼，掉了下去，溅起的油滴，飞到了脸上，像个对自己没有合适定位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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