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俩

下雨天，我和娘包饺子吃

一场雷阵雨之后，天气清凉了很多。然后大雨转小，我和娘坐在走廊下，看着外面的淅淅沥沥。

闺女，包饺子吃？

好。

韭菜鸡蛋？小瓜虾米？

小瓜虾米。

娘从院子里摘了一根吊瓜，青葱翠绿。我着手和面。只有娘俩吃，娘说少活点。我想起有六口人的日子，就多活了点。结果发现娘的饺馅也拌了很多。

儿时的夏日雨天，不用下地干活，全家人睡饱了觉，就起来包饺子吃。韭菜鸡蛋或小瓜虾皮。韭菜现割，小瓜现摘，鸡蛋是自家鸡下的。

爹和娘都是包饺子的好手，娘做皮子快，爹包饺子快。我上面还有个姐，心灵手巧，包出的饺子花样百出，让你舍不得下口。我技术差，偶尔有机会包上几个，更多的时候插不上手。插不上手就带着弟弟妹妹围着桌子转，趁着大人不注意，就偷揪一块面，反复揉搓，做成各种东西。面精贵，舍不得糟蹋，偷揪不成，我们就在院子里玩水、玩泥巴、挖姐儿猴（蝉蛹）。最讨厌的就是烧水，每次煮饺子都让我烧水。

因此一包饺子我就惆怅，但从来都是反抗无效，只好气哼哼的刷锅、抱草、烧水。当然烧火也不是一点点好处没有，烧火的时候可以燎面吃。把一块小面团绕在小木棍上，放火上燎，外脆里绵，趁热很好吃。还可以燎玉米棒子吃。把玉米棒子插在一根树枝上，放火上慢慢燎，燎得黑红，咬一口，满嘴黑，也满口香。烧火后还可以烧土豆吃。把土豆埋在烧过的草灰里，慢慢也可以煨熟。但多数情况是烧了忘记掏。母亲掏草灰时发现了总要骂几句。

包着饺子，我和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谁谁家建房子了，谁谁家儿子不孝顺，谁谁家发达了，谁谁家姑娘嫁了好人家……一个村子里一年的事总是在某个夏日的午后被母亲娓娓道来。

娘，你包的饺子好看。

老喽，看不清了。你姐包的饺子好看。

娘，你一个人在家吃饺子不？

吃。一包就多。过去一包就是两盖子，你们都爱吃，吃得一个不剩。现在包一次，吃好几天。

我无语。我们成家后都不住在娘身边。父亲走后，娘就一个人生活。娘手巧，喜欢做各种吃食，但一做就多。

今天的饺子也做多了，做了五盘。我和娘边吃边聊，都说吃撑了。娘说，等你们退休了，就回到娘身边，娘如果还在，就天天包饺子给你们吃。

我说好。

其实，我想说，现在我们就天天在一起，你天天包饺子给我吃。

但我没说。

娘也没要求。

结婚后，我远走他乡，与娘越走越远。有时间回家看娘，娘老是抱怨，抱怨得我们火起，相聚的时候倒是争执多。

现在年龄大了，更多的理解了娘，但娘俩相处还老会矛盾重重，相互挂念着，却又保持了距离。

我要回了。娘恋恋不舍，把饺子都给我打包。我给娘钱，娘说，我不缺钱。

我知道，娘缺的是什么。